非洲俠客地下基地内,俠客們剛剛結束最後一場動員會。
天星艦隊已經以緩慢的速度越過地月系拉格朗日點,開始了漫長的加速過程。這個過程一旦開始就很難停下。準确來說,深空艦隊減速所需要的時間與加速同等漫長。
俠客們要稍作等待,等到阿耆尼王加速到無論如何都趕不過來的局面。
而“光速公路”的運轉情報也由天外的俠客借由網絡共享過來,地球俠客也盡力發射了他們監控天星艦隊所得的數據。天星艦隊這樣的大型艦隊所需要的“光速公路”必須寬闊且弧度小,再加上加速減速所需要的時間,俠客可以大緻估算天星艦隊的路徑。
在地球俠客們所不知道的區域内,太空城的俠客們會與庇護者進行另一個層面的争鬥。生活在行星引力井之外的俠客們,會拼盡全力尋找小型天體或大型太空垃圾,然後将它們在“光速公路”的重要路線上炸碎,讓碎片均勻散布,形成密集的星際物質雲。
人類受限于現有材料學,無法造出足以承受亞光速撞擊——哪怕隻是顆粒、塵埃亞光速撞擊的外裝甲。爲了保證星際艦隊的亞光速通行,庇護者要一直耗費精力,清理特定區域的星際物質。“光速公路”是随着太陽系各大天體公轉而不斷變化的路徑。
若是在艦隊加速到足夠程度之後,在艦隊必經之路上布置這樣的陷阱,艦隊甚至都難以減速或更換路線,隻能冒險規避。而通過提前引爆讓官府察覺,也能進一步限制星際艦隊的行動路線,甚至讓星際艦隊被迫在“冒險撞過塵埃雲”與“冒險沖擊伏擊圈”二選一。
但是官府也不可能坐視俠客做這樣的事情。有專門的巡航艦隊在宇宙空間内維護光速公路,并防止俠客破壞“光速公路”。與他們配合的星際天文觀測點會不斷彙報光速公路有異動的小型天體。
不少破壞光速公路的俠客們還沒施展手段,就被戰艦主炮所攻擊,身死道消。
圍繞着光速公路的破壞與反破壞戰争,自亞光速飛船誕生開始,就一直是深空的主題。
楊振豪、尼娅古蒂已經開始了最後的義體調整,而雷古洛思則獨自站在大地上,眺望夜空。
天空之中衛星基本報廢,雷古洛思多年來少有的直接站在大地之上。他望着天空之中一團高速移動的星。那就是天星艦隊的尾焰。拓拔軒轅十四對着那令人厭惡的光團,比劃了一個開槍的手勢:“這次姑且放過你,老東西……”
這句話說出口,他自己都樂了。
拓拔軒轅十四很确定,自己目前幾乎不可能戰勝阿耆尼王。或許單對單的時候,他用EMP護體屏蔽一切信号的時候,他能赢。但是對一名軍武道的大師來說,“單對單”本就是一個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一個意料之外的通訊接了進來。幾分鍾之後,松島宏找了過來。
“喲,松島師範哈?”作爲第十武神的弟子,拓拔軒轅十四的年齡比松島宏要小不少。拓拔軒轅十四對松島宏沒什麽印象,隻知道他是跟着楊振豪戰鬥的北地強者,另外聽師弟說,這位武館出身的武者在外門功夫的技法上赢過第十二武神一次。
“你不繼續練習‘二線程’的武術麽?”
除了自身的義體之外,這一次俠客們還要順帶帶上向山的義體。按照事前約定,尼娅古蒂會一心二用,駕馭自身義體的同時帶上第二具身體。
尼娅古蒂也做好了自己出現意外的預案。到那個時候,楊振豪會接手指揮權。楊振豪作爲預備指揮員,會與尼娅古蒂走不同的路線。那個時候,向山的義體就會由拓拔軒轅十四接手。
原本松島宏倒也是一個備選。但是在實際測試之後,松島宏承認自己在多線程駕馭上沒有多少造詣。“多線程駕馭”在如今的殘奧會上是被禁止的技術手段——多線程這一技術發展,最終指向的是“軍武道”。盡管這種原始手法依舊是武祖開創的,但是将之真正發揚光大的,卻是升華戰争中曾自稱北美皇帝的哈特曼。
哪怕是在最簡單的二線程博弈之中,松島也落後拓拔一大截。
松島宏說道:“軒轅十四,有一個問題我必須私下問你。”
說着,他還遞過來一根數據線。
拓拔軒轅十四接過數據線,将之插入接口:“這麽隆重?”
【你認識TX-0嗎?】
【哦?那個什麽……古人的巧思?巧奪天工的古代智慧什麽的?一款古董電腦的名字?】
松島宏點了點頭。看起來這家夥應該是不認識了。
雷古洛思則歎了口氣:【老兄,我教你一件事吧。這個時代呢,沒有人會在意一款古董電腦叫什麽名字,沒人會記錄,公共教材知識芯片也不包含這種曆史。除了現在還在使用這個名字作爲代号的俠客,沒人知道——所以你是在哪曉得這種知識的?】
【所以你認識啊?】
【聊過,不熟。零兄這人太婆媽了。他師妹雅達利聊得多一點點——怎麽,他托你給我帶個話?他會幫忙?他在地月系?】
松島宏搖了搖頭:【我承諾過,絕不說出去。】
【也是,這種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嗯?】
松島宏發送了一個數據包,裏面包括了幾道“咒”。
【這些數據是三年之前的,不知道阿耆尼王有沒有更新過防火牆,小心使用。但我聽說你自己隐藏了很多年,專注于武祖記憶的研究,并且隐藏得很好——不知道你有沒有更新過。】
拓拔軒轅十四雙手抱在胸前,沉思片刻:【你有跟老楊同志,還有尼娅古蒂前輩分享過這些嗎?】
【咒的價值在于隐蔽性,每一次使用都伴随着後門失效的風險。那神秘的一門同樣也需要惡咒作爲武器來保證自身存續。我剛剛給武魁首分享過一部分。但……在你手裏,或許能發揮更大威力。】
松島宏點了點頭,收回數據線,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而雷古洛思也摩挲下巴,陷入沉思。
他總覺得松島宏最後解釋的語氣,有點像……
某個故人?
不應該啊?
雷古洛思一邊思考,一邊回到基地。他走到向山的房間内。尤基就待在這裏,引哲維·宋則極爲亢奮的跟向山聊着什麽,還一直驚歎“不愧是最偉大的科研騎士”雲雲。
“科學家。”雷古洛思插口道,“老頭最讨厭别人管他叫科研騎士了,應該叫科學家。”
電腦内的向山沉默了片刻:“那老十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最讨厭别人管我叫老頭了?”
“說順嘴了。”拓拔軒轅十四道,“師父你做好準備了吧?我們很快出發。”
“好了,這個我所需要能提供的備份已經做好了。轉接口上三個存儲器,一模一樣的内容,有一個送到我本體手裏就可以了。”
“嗯嗯,曉得了。師父你就安心的睡吧。”
拓拔軒轅十四拔下了存儲器,将之放在電磁防護最爲嚴密的體内存儲格内。之後,他輕輕撫摸機箱。顯示器隻浮現出“再見”兩個字,就變成一片雪花,繼而徹底變黑。
引哲維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吓了一跳:“咦咦咦咦……”
“宋掌門,多見見世面吧。”拓拔軒轅十四呵呵一笑,轉身欲要離開。
這個時候,尤基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師兄,我也想見識一下世面……”
“得了吧,你這種青年俠客還沒到摻和進大事的時候。”拓拔軒轅十四揮了揮手:“這次攻堅小隊全都具備一重天義體,若幹機器境内家武者遠程策應。”
“哪怕是在遠處佯攻呢?”尤基道,“我參與過悖論城啊!”
“不一樣,師弟。悖論城那一次呢,我聽說過了,屬于人手高度不足,什麽力量都要算上,但是這一次尼娅古蒂前輩籌劃了很多年。你這種還有巨大進步空間的武者還是乖乖躲好,避免官府的強力反撲吧。”拓拔軒轅十四揮了揮手,“免談。”
又是一個緊急連線突然接入。尼娅古蒂道:“出大事了,快做好準備……”
“我剛好取走師父的備份數據,正準備轉交呢。怎麽了?”
“太空電梯守衛部隊與生命熔爐騎士團爆發了小規模戰鬥。太空電梯守衛部隊的攻擊越過了正常的程序,對着生命熔爐騎士團發動攻擊了!我們必須立刻做出判斷!”
………………………………………………
時間撥回數小時之前。向山望着弧形大地邊緣緩慢現身的月亮,如同智人舒張筋骨那樣活動身體。在他身後,一名前科研騎士學徒、新的青年俠客正興奮開口:“頭兒,這邊也搞定了,又多了一堆炸藥!”
其實官府也是有一定應急預案的。比如說,太空電梯上就存在一些特殊部件,讓官府可以主動對太空電梯進行一定程度的破壞。這樣的話,俠客就很難運用太空電梯——他們的資源太少了,修複太空電梯将成爲一個艱難的過程。
而相對的,官府就可以輕易完成修複工程。
向山現在就在拆除這些主動破壞裝置。
三名科研騎士學徒本就被向山仔細考察過。在向山發出邀請之後,三個人幾乎是半推半就就答應了。現在,這三人分工合作,加速完成這項工作。而另一邊,奪取了高級武官義體的假性人格覆面則在發号施令抽調部隊,故意讓部分區域防禦力空虛。
向山點了點頭:“我檢索一下有沒有萬用制造設備……咱們應該也攢起來一點了,說不定在哪就用得上了。”
就在這時,碳纖維鎖鏈一陣抖動,連帶這個搭建在雲海之上的維護平台都顫抖了一下。向山擡起頭,上方的一個小小光點昭示了爆炸的地點。
向山揮了揮手:“行了,看樣子那位卧底先生也完成任務了。走吧,去彙合一下。”
這一次,向山是使用了“六龍教使者”的身份警告了某位卧底的。
早在兩位六龍教護法被斬殺之前,向山就完成了數據竊取,知曉了這兩位護法的暗殺目标——幾名身居要職的中級軍官、技術人員,在幾年之前成爲了六龍教卧底。原本兩名護法是來殺人滅口的。但是這一次,向山選了一個人,告訴這人,菩提達摩高天準備清洗掉六龍教卧底,而他們的犯罪證據目前在某個服務器内,還沒有被找到,他們必須去炸掉那個服務器才能隐瞞一切。
那個服務器正是埃迪卡拉用來跑數據驗證猜想的那個。向山雖然已經删掉了數據,但是這并不保險,依舊有被技術手段恢複的可能性。
沒有什麽删除手段比“炸了”更保險了。
“不跟那個家夥彙合給他定定心,他扛不住心理壓力說不定反手就給我們賣了呢?走吧。”向山望了一眼上方,笑着說道:“時間差不多咯。”
正上方,操縱這菩提達摩高天義體的假性人格覆面向山沉默地望着機房大火。任何人都能從他的肢體姿态上讀出“憤怒”的情緒。他突然伸出五根手指,一根一根地緩慢蜷縮。
當五指捏成拳頭的時候,他用力揮手。
菩提達摩高天私人武器庫内,數發飛彈朝着生命熔爐騎士團的駐地打了過去。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裏,塔納托斯就飛了下來。他大聲尖叫:“你到底在幹什麽蠢事?”
“沒看出來嗎?這是挑釁。”操控着菩提達摩高天的向山冷哼一聲,“這是挑釁。這是破壞。六龍教就潛伏在我們當中。這個地方已經被六龍教徹底滲透了——就連這裏都這麽嚴重了。就連這個地方——這個戰略要地,這個我所鎮守的地方!”
“你簡直不可理喻!”塔納托斯叫道,“你難道不知道科研騎士團與王上的關系嗎?在這個關鍵時刻?你想要毀了一切嗎?”
“一切?我?毀了?”向山做出怒極反笑的一位。他将一份數據傳輸給塔納托斯,“好好看看吧,長官。我的俘虜消失了,原地隻剩下我派去看守的士兵——這個可憐蟲甚至隻剩下腦袋,就這麽被放在地上。他還在昏迷當中。這是什麽?這是挑釁啊。”
“如果這個時候我們退縮了,那正義在哪裏?榮譽在哪裏?我們文明庇護者的威嚴又在哪裏?”
塔納托斯也感到頭疼。
他也覺得菩提達摩高天說得有道理,那些六龍教份子未免過于嚣張了。但問題在于,現在是非常時期。
此時此刻,正是天星艦隊與來自金星的同袍交接的時期,所謂的關鍵時刻。任何人都知道,俠客一定會做點什麽。而“奪取太空電梯”肯定是俠客相當重要的目标。
就連阿耆尼王都知道,此時此刻絕不能再有其他的沖突發生,所有矛盾都應該先放一放。
其實在沖下來之前,塔納托斯都還在接受訓斥。天星艦隊與地球的距離已經接近一光秒,信号有一秒的延遲,交流非常不方便。但是,“訓斥”這種事情從來都是單方面的。
塔納托斯被狠狠斥責了。
八十年前……不,應該說從更早的時候開始,阿耆尼王與科研騎士團的關系就不大好了。
攻擊一個科研騎士團,會引來許多糾紛。
如果是尋常時候,阿耆尼王有的是工夫回應這種攻讦。一個科研騎士團的團長是六龍教?那阿耆尼王殺他們全團都不算什麽。可這種時候,阿耆尼王卻又沒法以這種理由抽出手去殺歸别人管轄的角色。
更何況“菩提達摩高天”提交的證據,還不足以錘死生命熔爐這個大騎士團。
而菩提達摩高天剛才的直接攻擊,更是越過了正常的權責。這不是菩提達摩高天應該管的事情。
但是,“菩提達摩高天”——向山卻堅稱,這是正常的反擊行爲。他的領地受到了攻擊,因此他作爲鎮守武官,必須做出還擊。
這套說辭,塔納托斯一時之間竟然也挑不出毛病。
“你也應該考慮時機吧?這個關鍵時刻?你居然下令軍隊集結,甚至抽調了巡視部隊?”塔納托斯道,“過了今天,我們有的是時間清掃這些垃圾。但是今天我們最好還是冷靜一點。”
“可我已經攻擊過了。”
塔納托斯隻覺得頭疼:“科研騎士團,沒有什麽高端武力,翻不了天的。”
這個時候,他才道:“集結部隊是很要緊,但最重要的是維持防線,防止俠客在今天襲擊。我剛剛看到,你居然連出擊方案都下達了,隻差最後一道指令了?我們現在……”
“等一等,我隻做出了備戰指令與集結指令,出擊方案是怎麽一回事?”“菩提達摩高天”故作不知。
“什麽?你自己下達的命令……”
“菩提達摩高天”立刻裝作檢查。數分鍾之後,新的爆炸聲傳來。
塔納托斯擡起頭,有些難以置信:“他們居然還敢……不,部隊,這個是?他們切斷了線路?”
隻一瞬間,塔納托斯就感覺到不對勁。許多由他掌握,爲他提供支持的雲端設備突然離線。這對一個内功有成的武者來說,不啻于當頭一棒。
他們所處的空間内,無線信号還在,但是卻無法連上……連上……
“上方?”塔納托斯愣住了,“他們炸毀了信号線?”
這裏是架設于太空電梯中段的工作平台,除了存放一些武器、物資,供維護人員與守軍士兵使用之外,還可以由軍官自主建設一些東西。有些人爲了減少延遲,會在這裏架設服務器,以便自己在乘坐電梯的時候還可以高效修煉。
它同時也承擔信号中繼站之類的任務。
在過去,太空電梯的上下通訊,有借助衛星網絡完成的,也有借助沿着太空電梯鋪設的光纖完成的。而現在,伴随着衛星系統全面損毀,太空電梯也隻能靠着有線信号來維持工作。
如果信号斷了的話,整個太空電梯甚至都沒法完成正常調度。
“應該不是整體。我能看見有其他的艙室在正常運作。他們沒有摧毀所有的部分。”塔納托斯道,“但是他們卻切斷了我們同最上方的聯絡……太空港會出問題嗎?”
然後,他們腳下也傳來了一道強烈閃光。
這下,與下方的信号也斷開了。
塔納托斯意識到自己突然失去了對軍隊的掌控,下方有一支正在集結,且有事前布置過作戰計劃的部隊。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句讓他恐懼的話語。
“長官,你可能不信,但是……那個作戰方案不是我發布的。”“菩提達摩高天”語氣很怪異,“我完全沒有做出過這樣的指示。”
“什麽?你……”塔納托斯隻感覺荒誕,“你總不至于說,你被竊取了管理員權限吧?”
“現在看來,是這樣的……”
“開什麽玩笑!你知道你在說什麽蠢話嗎?”塔納托斯神色激動,“這裏是王上的地盤,是王上所注視的地方!這裏的安全防護等級與其他地方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你……”
“但實際上,我的那名士兵……在接收俘虜的時候,就中斷了記憶。”“菩提達摩高天”甚至共享了一個記憶文件——還是從那名士兵的腦袋中記錄的。那名士兵記憶所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他望向“弗雷騎士”眼睛的時候。
向山當然不是靠“目擊術”這種手段駭入的。這一次,他用的是軍官合法路徑幹涉義體,再接一個正大光明的非法操作。
但是這一段真實的記憶,卻會給人一種“弗雷騎士用義眼完成駭入”的錯覺。
“你……這……這不……”
“‘咒’越是使用,暴露的期望越大,神秘也就越是稀薄。‘牆’也是一樣,越是碰撞,就越是容易暴露漏洞。”“菩提達摩高天”平靜說道,“第八武神之後,王上爲不同等級軍官編寫了不同級别補丁。這些你都還記得吧。士兵的防火牆不是王上的水平。他們是薄弱環節。”
塔納托斯按住自己額角:“啊,沒錯,王上确實這麽說過,可是……”
“别忘了,王上這幾年就敗過一次——在衛星網絡!”
塔納托斯一驚:“你的意思是……武神在這裏?”
“完全有可能。俠客不是想要奪取這裏嗎?武神完全有可能在這附近。他完全有可能潛入進來了。”
塔納托斯甚至花了足足三分鍾才平複下來。
江格爾的陣亡,給了他很大的沖擊。作爲曾面對過武神的武者,他對武神感到恐懼。
而“菩提達摩高天”卻已經揮了揮手,命令下屬:“架設天線,快點。”
但很快,下屬爲難的聲音傳來:“報告長官……這一層備用的天線,已經消失了。”
這當然也是向山命令六龍教卧底幹的。那天線早就被扔了下去,現在應該就碎在地上呢。
向山毫不猶豫跳了下去,背後翼狀噴射器組啓動,如同鷹隼版飛向一個正在上升的艙室。塔納托斯雖然因爲情緒波動而思維稍稍遲緩,但還是跟了上來。向山打開了艙室大門,裏面除開幾名護送人員之外,就隻有大量正在冬眠的嬰兒。
向山打開面闆,開始借助電梯艙體的有線信号進行聯系。除開主要線路之外,太空電梯的每一個艙室都有獨立線路,主要用于實時上傳冬眠嬰兒的狀況,偶爾也能派上其他用處。這些獨立線路與太空港直連。
向山立刻以菩提達摩高天的身份,朝着上方進行聯絡。
太空港的駐守人員在接到了高級武官的命令之後,同樣不敢怠慢,立刻找來另一位在太空港駐守的武官。而向山則讓出了通訊的位置,以“尊重長官”爲理由,示意塔納托斯接手這一切。
塔納托斯自然沒有拒絕。
實際上,向山是真不敢長期連上網絡。他現在是假性人格覆面,機體内的生物腦是腦死亡狀态。他的防火牆雖然安全性能不錯,但是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也不算無懈可擊。
這條線路平素裏就是專線專用,沒有接入庇護者的指揮網絡。之前也沒有軍官有這種線路發号施令,一般高級武官的身份驗證機制也不會與這個線路對接。
塔納托斯甚至花了好幾分鍾才成功證明自己的身份。
太空港沒有鬧出太大的卵子。另一名高級武官鎮守在那邊。而這套系統卻隻與上方太空港相連,塔納托斯與“菩提達摩高天”依舊與軍隊處于隔斷狀态。
“這是個陷阱。”塔納托斯陷入了沉思,“他想要把我們困在這裏?可是……爲什麽?這樣做毫無意義。”
一重天武者,除開少數特化的之外,基本都具備飛行能力,強或弱的區别罷了。這種行爲沒法阻礙任何事情。
“菩提達摩高天”——向山開口道:“長官,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了。向上,還是向下?”
“什麽?”塔納托斯道,“你腦子有問題嗎?這種情況還需要選擇嗎?我們必須重新集結部隊!”
“但是我們剛才也讨論過了,俠客,甚至是武神!他有可能在這裏!”向山表情嚴肅:“我們身上的燃料不足以支撐我們從地面上飛到太空港的,必須要搭乘電梯。但是電梯本身随時有可能被俠客損壞。如果暗中潛伏者的目标是太空港的話——單獨一名一重天武者,可是極好的靶子,不是嗎?”
“不……”塔納托斯沉思片刻,搖了搖頭,“那終究是你的……不,是我的個人猜想。我們最開始預想的敵人是六龍教——六龍教背靠科研騎士團,有什麽匪夷所思的内功技法完全有可能。不一定是武神……”
“但是竊取了我權限的那個家夥,十有八九不會是六龍教的。”向山語氣非常嚴肅,“你意識到了嗎?他竊取我的權限之後,對着軍隊發出的命令是,攻擊六龍教。這種事情對六龍教來說沒有半分好處。說他是六龍教成員,未免有些荒誕。”
塔納托斯語氣驚疑不定:“我們遭到了兩股勢力的攻擊?現在?”
“六龍教被是識破,垂死掙紮。而俠客們恰逢其會。俠客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的。或許是在太空電梯裏種下什麽安全後門。又或者……他們想要奪取這個太空電梯。雖然我還不知道他們要怎麽做。”
向山一直在引導塔納托斯思考。不斷給與他信息,讓他思維來不及處理,然後渲染情緒,緊接着引導他往更壞的可能性思考。從表面上看,“菩提達摩高天”是在不斷提出正經的提問。在這之後,也會有許多的事件證明“菩提達摩高天”的見解。這樣也能提升向山現在這個身份的可信度。
而這一切的一切,最終目的就是讓塔納托斯陷入思考,拖延他行動的腳步。
使用這種通訊方式,看起來是“菩提達摩高天”果斷。可實際上,如果兩個人略過這個複雜的非常規身份驗證過程,直接降到地面,塔納托斯完全可以憑借高權限立刻停止部隊行動。
而現在,向山已經拖了二十分鍾的時間了。
他不在催促,如同真正的下屬一般,靜靜等待塔納托斯的決定。
很快,塔納托斯說道:“我們别無選擇,必須得下去。”
“可以。但是我懷疑武神有可能就在半路上。我們必須小心伏擊。”
兩人張開飛行模塊,就這樣盤旋着下降。在接近雲層的地方,兩人還遇到了一支正在搶修電梯纜線的小隊,幾名士兵與兩名中級軍官。這一小撮人對着兩人敬禮。或許是因爲沒有什麽見到高級武官的機會,這幾人都很警長。
塔納托斯發現菩提達摩高天對着這幾人下達了一道指令。在走遠之後他才問道:“你對他們說什麽了?”
“詢問情報。他們比我們更下,說不定知道一點來自下面的消息。可惜了,他們也一無所知。”
塔納托斯不是這裏的武官,不熟悉太空電梯的日常事務。他并沒有覺得那隻小隊出現的時機與位置有什麽問題。
而向山本體身邊,那名被脅迫加入的六龍教成員居然操作失誤,腳下的電磁鐵沒能吸住,整個人被安全繩吊在半空中蕩了好幾下。他被撈起來的時候才叫道:“天哪……天哪……我……我真的以爲自己要死了。那是兩個啊。兩個高級軍官!天哪……”
向山點了點頭:“也還好。”
就在剛才,他與自己的假性人格覆面完成了情報交換。
在這個距離之下,自己與假性人格覆面的那個自己是可以通過激光通訊實現無視EMP的互聯的。就算塔納托斯察覺了、翻臉了,死的多半也是這位阿耆尼王手下得力幹将。
現在,他徹底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了。
“好了,找個電梯艙室,跳上去。”向山說道,“我們上太空港等人。”
而另一邊,塔納托斯帶領“菩提達摩高天”穿越雲層之後,逐漸察覺出不對。
大地之上,居然呈現混亂的姿态。庇護者的軍隊居然正在火并。
塔納托斯很快連入指揮網絡。
然後,他明白了發生的一切。
就在他與菩提達摩高天被強制斷網的那一瞬間,許多道以菩提達摩高天名義下達的混亂命令,傳到了不同部隊的基層指揮官面前。
内容不外乎是“誰誰誰背叛了,投了俠客,你去把他幹掉,不要相信任何人”。
有人不信?這不要緊。
有人信了就行。
隻要有人信了——不管是真的信了,還是正好找了個借口來發洩平時的仇怨,都無所謂。
隻要有人動手,混亂就會延續。
塔納托斯又花了點時間才理清部隊的秩序。
但在這個過程之中,下面有傳來了讓他眼前一黑的消息:“已經有裝甲化部隊去圍攻生命熔爐騎士團了。”
與此同時,“菩提達摩高天”也陷入沉思:“發送許多不一樣的命令來擾亂軍隊——這好像是……”
“别說了。”塔納托斯搖頭,“我知道,武神偏好戰術之一,别說了。”
向山沉默了許久,才說道:“眼下當務之急,應該是去把那支裝甲化部隊追回吧。”
而另一邊,生命熔爐騎士團内,六龍教散人們也在激烈讨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