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祝玉妍哀求和慘嚎之聲,也攪得風蕭蕭心煩意亂,腦海中零散的記憶模模糊糊,無法連續清晰,幾下都解得不對,反讓祝玉妍的處境變得更加凄慘,所導緻的不堪模樣,使風蕭蕭觸目驚心,差點沒敢繼續下手。
還好婠婠仍算冷靜,盡力将他安撫,幾番努力後,終于從祝玉妍的前胸處拔出一道澄透的清水。祝玉妍的慘呼方才停歇,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氣力,軟綿綿的癱在自己所流的冷汗中。
婠婠猶豫少許,并沒有去解開祝玉妍被她點住的穴道,反而揮出一道掌風,将祝玉妍擊昏,然後湊到風蕭蕭耳畔悄聲道:“祝師身上的生死符……已經解了麽?”
風蕭蕭搖頭道:“她身上中有七道生死符,我剛才隻激活一道,所以才能拔除一道,其餘六道隐藏很深,并随着血脈在體内流轉,難以确定位置,不過給我點時間,應該不成問題,你想讓我替她全解了嗎?”
婠婠反倒松了口氣,道:“不用。”
如果風蕭蕭還是從前那個算無遺策的邪帝,她必會哀求風蕭蕭将師尊身上的生死符拔除幹淨,皆因祝玉妍無論如何都翻不出邪帝的手掌心。偏偏以風蕭蕭目前的狀态,祝玉妍一旦失去這最後一層制約,隻怕會立刻反噬。
到時她夾在中間該如何自處?豈非難做?
隔壁的師妃暄見狀更覺羞赧,面色異常酡紅,低着頭不敢再看。
她深知如今的風蕭蕭是何等懵懂好騙,如果她和婠婠交換位置,一定會哄着風蕭蕭解祛師尊身上之毒,哪怕她深知後果會對風蕭蕭不利。
她一直以來都以師門爲重,從來都覺得似天經地義的事情,但與婠婠的所爲相比,她不禁黯然的想道:“原來我真的錯了,從頭到尾都錯了……”
但師妃暄卻沒瞧見,婠婠似乎不經意的往窺孔這邊瞟了一眼,待她轉回頭後,眸中才泛起些許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不過一閃即逝,然後匆匆收拾好三人的衣衫,抱着陷入昏迷的祝玉妍,打算離開這座刑室。
風蕭蕭仍舊惦記着師妃暄,婠婠卻笑盈盈的暗示他暫時不方便,不如先換個地方再說。
風蕭蕭見三人皆是衣衫不整,果然不适合見師妃暄,還不禁暗誇婠婠體貼,也就一切順從。
如今皇帝不過是個襁褓中的小兒,所以在皇宮之中,天大地大也沒有婠婠這位太後大,她帶着二人乘上銮輿,不過随口吩咐一句“窺探者死。”立刻有個小太監快奔前行,招呼淨路。
而周圍一衆太監和宮女個個目不斜視,神情呆闆,甚至算得上呆滞,仿佛根本沒看到一個大男人正和太後衣衫不整的共乘一車。
路上所遇任何人,不論城樓上還是道路旁,老早便背身面牆,束手低頭,沒有牆壁的地方,則人人轉過身去,然後五體投地,臉孔朝下,趴着一動都不敢動,直到銮輿走遠,方才接連起身,繼續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
就算宮内的禁衛、内宦、宮女實在太多,也顯得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風蕭蕭半掀着車簾,瞧外面這副場景,暗忖就算自己脫光了這麽走一遭,隻怕都不會被人給瞧見……因爲根本沒人敢看。
穿過玄武門後,便是後宮,這裏連帶刀禁衛都沒有了,滿花園中除内宦外,就剩不再少數的俏麗宮女,哪怕因她們規避或跪伏的關系,都不見全貌,卻也瞧得出皆屬平常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風蕭蕭透過車簾不住張望,簡直目不暇接,好似進了衆香苑、女兒國,入眼盡是晃眼的花團錦簇,當真算得上桃李争妍。
婠婠軟綿綿的伏他肩頭,媚聲道:“這些奴婢的姿色遠算不得上乘,有空人家便帶你去儲秀宮轉轉,那裏是爲皇帝儲秀的地方,雖然現在還用不上,不過也備選了不少妙齡少女,都是大家閨秀,才貌俱佳,你看上誰了,喚來伺候你。”
風蕭蕭放落車簾,紅着臉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婠婠輕笑道:“儲秀宮的女子皆是由勳貴世家中精心挑選出的姣姣者,在外面無不是衆星捧月的貴女,但在皇宮裏,她們不過是些身份卑微的奴婢,可任你予取予求,絕不敢違逆的。”
風蕭蕭臉色更紅,變得隻會搖頭了。
婠婠見他還是拒絕,而且這麽堅決,嫣然道:“宇文化及不是曾經得罪過你嗎?他雖然自殺身死,卻還有幾個女兒,氣質容貌皆不同凡俗,如今也在儲秀宮中。不如讓她們來侍奉你好了,你大可在她們身上盡情洩恨。”
她瞧着風蕭蕭皺起眉頭,臉上寫滿不同意,笑靥更比花嬌,膩聲道:“若你還不解氣,宇文化及還留有一衆嫔妃,也都任你處置。她們往日雖然身份尊貴,如今卻隻是最低賤的奴婢,就算全折騰死了,也沒人會多嘴……”
宇文閥因宇文化及稱過帝,所以雖然和陰癸派關系十分親密,卻也拼命低調,更不惜代價的要和宇文化及撇清關系。宇文化及爲了家族,也隻能選擇自殺,或許是被自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若繼續活着,遲早連累家族。
不光是宇文化及,凡是稱過帝的一衆枭雄,遲早隻能挂一個極高的爵位呆在偏僻的封地裏,老老實實的等死。隻要稍有異心,哪怕隻是莫須有的異心,都會被大宋朝廷找各種借口剪除羽翼,甚至大加屠戮,就像李閥一樣。
這次被擒拿進京的李秀甯,也不過是衆犧牲者中的一位罷了。倒也不純是因爲佛門曾經鼎力支持李閥的關系,因爲就算婠婠不刻意針對,大宋朝廷也絕不會放過李閥……李淵一日不肯死,這種打壓就一日也不會停止。
像宇文閥一樣稱過帝還能深受重用的世家屈指可數,甚至連閥主宇文傷都堂而皇之的替婠婠守衛禁宮。
其原因除了宇文閥和陰癸派的确非同一般的親密外,宇文化及的自殺也功不可沒……沒有任何皇家能不防備出過其他皇帝的門閥,尤其在這位皇帝還活得好好的時候。
宇文閥想要立足于大宋朝堂之上,甚至期望重新崛起,宇文化及便隻能死,而他的直系親屬,自然也成爲被徹底抛棄的對象。女人們也許還有苟活的機會,幾個兒子卻早就不知所蹤了。
聽到婠婠越說越過分,簡直沒把宇文化及的女兒和嫔妃當成人,風蕭蕭眉頭皺得更緊,搖頭道:“不用,宇文化及人都死了,禍不及妻兒,還是算了吧!”
婠婠聽他如此一說,等若答應放棄追究從前和宇文閥的種種矛盾,沖他甜甜一笑,忽然問道:“董淑妮不是你的老相好嗎?如今她也在儲秀宮落腳。須否人家爲你安排時間地點,喚她來服侍你?”
“董淑妮!”風蕭蕭有些發愣,他還真記得這女人,而且腦海中留下的絕不是壞映像,忍不住道:“她怎麽會在皇宮裏?”
婠婠以爲果然他動心,笑容愈甜,但俏臉上卻少了那種驚心動魄的明豔瑰麗之色。
她微聳香肩,道:“洛陽城破,王世充死,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董淑妮還能留得性命,已是瞧在她往日曾替聖門做過些事,榮姣姣又替她說好話的份上了。若無意外,她這輩子也别想出宮,死也要死在皇宮裏。”
風蕭蕭弱弱的問道:“需要什麽意外,她才能得自由?”
婠婠探出玉手,伸指在他臉頰輕刮兩記,笑道:“比如你想要她……嘻嘻!人家隻是說笑,怎肯便宜她?”
她撲到風蕭蕭懷裏,撒嬌道:“隻要夫君大人發話,她便可以離開,但你絕不能碰她。”
婠婠突然這般撒嬌,尤其語氣還嗲嗲發嗔,簡直蕩氣回腸,柔媚到骨子裏,更透出車外。
銮輿四周的一衆太監和宮女幾乎傻了眼,無不瑟瑟發抖,幾乎連路都快走不穩當了,真恨不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長耳朵……
風蕭蕭卻聽得直發呆,心道:“原來你一直試探我來着,從儲秀宮的宮女到宇文化的女兒和老婆,直到我爲董淑妮說話,立馬就吃醋了。這個小妞兒,怎麽心眼那麽多……”
如今的他,哪裏會是婠婠這個陰癸派最傑出傳人的對手?婠婠的心眼隻會比他想象中更要多得多的多。
婠婠看似大大方方的将宇文化的女兒和老婆送他處置,其實隻是繞着彎子想了結他和宇文閥之間的矛盾,可不是真的想給他送女人。隻有提及董淑妮,才是存心試探。
她見風蕭蕭發呆,“噗哧”笑道:“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本後于心何忍,待會就讓人将榮姣姣和董淑妮一起送到你床/上好了。”
風蕭蕭被她飄忽難測的态度弄得大感頭痛,但好歹也沒笨到把她這番話當真,忙道:“不要,不要。”
婠婠在他懷中仰起頭,送上香唇。
她俏臉上又露出迷人的甜笑,湊嘴到他耳邊,悄聲道:“不逗你啦!待會乖乖爬上你床的女人,隻有婠兒一個。齊人之福别想了,但人家保證讓你獲得最大的滿足……你就不想看看你的小婠兒換上鳳袍,還有龍袍的樣兒嘛?”
風蕭蕭:“……”
他完全沒發現銮輿後面還遙遙的跟着一輛車,而師妃暄正端坐在車廂内,容顔姿态仍舊綽約動人,但雙眸卻遠不像以往那般出塵脫俗,星閃星亮,而是蒙蒙有霧,如暈遮月,泫然帶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