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哐當~”
京城被遠遠地抛在身後,青磚黑瓦,已經轉換成青山綠野。
自坐上火車駱濤就精神欠佳,可能由于常年坐慣了飛機,突然間改坐綠皮火車多少有點不适應。
火車駛入冀北省,吃了一點食物之後,精神頭兒又跑了回來。
連綿的山巒不見,一望無際的平原闖入眼簾——這就是華北平原,沃野千裏,古之得中原者得天下的根基之所在。
狀态已有所好轉,駱濤便坐在卧鋪區包廂外,過道靠窗的可以折疊的小座椅上,這個小座椅是專門留給乘坐包廂的人休息用的。
吹着風,望着一個又一個景物,走近,然後走遠,消失。
“駱先生,我們點的飯菜馬上就好,您是過去吃,還是讓乘務員給端過來?”
龔俊上身穿着的白襯衫格外耀眼,晃得駱濤反應上都略顯遲疑。
“哦,這麽快?”駱濤有點吃驚火車上廚師的炒菜速度,也沒有深究,可能成爲一名火車廚師燒菜速度也是他們必備的技能。
想了想道:“還是麻煩她們端過來吧!”
改開之後有很多綠皮火車都配有火車廚房,是可以點菜當場燒制,有廚房自然有專門用餐的車廂——餐列。
“好,我這就去跟他們說一下。”
待龔俊離去,駱濤又吩咐同行而來的一個同志,“小劉,您去喊一下睡着的同志起來用餐。”
小劉是這次下來調研組給駱濤配的安保人員之一,還有一位在這節車廂的車門處警戒。
組裏對駱濤的安全很是上心。
小劉話不多,點了一下頭就往這一節車廂後面去。
此次調研共有十五人,分坐在一節車廂的頭和尾,駱濤和龔俊還有小劉兩位坐在車廂的前面,這個位置利于安保工作。
其實軟卧車廂除了他們十五人之外,也沒有幾個乘客,有不少床鋪都是空缺的。
現在不年不節,外出走動的少,另外就是大家坐火車隻要能買到票,基本上不會選擇坐軟卧,現在能選擇坐軟卧的幾乎都是倒爺。
安全倒是很安全。
不過坐火車還是沒有坐飛機方便,可惜他們沒有經費買飛機票,自然也沒有特權找鐵道部門給協調做一個車廂。
駱濤作爲此次調研的領隊,關心同行而來的同志也是他的責任。
說到這個領隊駱濤純屬于是天上掉餡餅,原來領隊不是駱濤,而是一位副主任,臨行前他臨時有一個重要的會議必須參加,這個調研小隊駱濤作爲除了這位副主任之外級别最高的人,也就當仁不讓成爲了這次調研小隊的領|導。
沒一會兒乘務員端着幾大盆菜過來,介于先前吃過一次火車餐,知道火車餐除了味道還行,對于普通乘客來說再無亮點,不但貴而且分量特别少。
這樣的火車餐是無法滿足十五人的飯量,十五人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年輕人,另外他們十五人的夥食補貼也不是很豐裕。
既然被組裏安排當這個領隊,駱濤就要認真履職,他改變不了他們調研出行所乘交通工具,作爲公差就必須按規定辦事,不能搞特殊,包括他這個半路加入的人員。
那就給大家改善一下夥食,在點菜前駱濤利用身份對廚房提出了一個特殊要求,他們點的菜不要精緻烹饪,放在一起大亂炖即可。
駱濤向三位乘務員道了一聲謝,待他們離去,駱濤招呼大家用餐。
所有人都很高興,心裏都念叨着還是跟着駱先生出公差好,真是吃香的喝辣的。
恭維聲一片,“大家趕緊吃飯,休息一會兒,養好精神到了泉城可就沒有留給你們休息的時間了。”
這次調研的時間就三天,四個調研點,壽灮是重點調研對象。
泉城距離京城四百餘公裏,清晨從京城出發,最晚在黃昏之前就到達泉城站。
大家對駱濤說的話都沒有異議,現在他是一行人的領|導,他們現在又是吃人嘴短,在旅途中能在火車上吃上如此美味的菜肴,他們還有什麽不滿的。
開始大家吃的還有一點拘謹,可吃着吃着幾個年輕人就徹底放開了,一點也不在乎所謂的形象,一手拿着兩個饅頭,先啃一個,另一個預備着。
在他們的影響下,幾位老同志也随意了起來。
看着大家吃飯的氛圍,駱濤笑着說:“這才是大老爺們兒吃飯的樣子,吃飽喝足,才有力氣幹活。”
大家都笑了,這樣吃飯确實不會餓肚子,随行的老孫同志:“駱先生您也吃啊!”他見駱濤手拿着筷子,久久不動,以爲駱濤是關照他們,不好多吃。
面對老孫同志的招呼,還有大家停筷望來的目光,“我飯量不大,吃一個饅頭就好,你們吃。”
“這?”整的大家還有點不好意思。
手指着眼前的大雜燴,笑着道:“這盆菜要是擱在我下鄉那會兒,你們啊!”手、目環一圈,“伱們一口湯都喝不着。”
有人不信,“駱先生您那會才多大就這麽能吃?”
“十七八,正是能吃飯的年齡,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說的就是這兒。那時候的飯菜沒有什麽油水,白天還要下地幹活,當時我們之情裏面有一位老大哥,有一次放工回來吃飯,他一口就是一個窩窩頭,連吃了四個。”
說起往事,駱濤是想到什麽有趣的就說什麽,閑聊天的話題就是要有趣味性。
他們這些年輕人也都是經過的,不過就是因爲年齡小一點沒有參與其中。
有人聽才連吃四個窩窩頭,有點不服氣,“駱先生,他這不算啥?我餓着的時候能吃六個饅頭。”說完話還不忘咬一口手裏的白面饅頭,一看就知道其所言不差,是個能吃的主兒。
駱濤還沒有回話,老孫就說道:“小年輕懂個什麽?下鄉知識青年每人每頓都是定量的,不是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蒸一鍋窩窩頭那都是有數的。”
老孫搖了搖頭,“你們也就是晚出生了幾年,不然非得讓你們也下去吃吃苦頭。”
他們這幾個年輕人正如老孫所說真是會挑時候出生,早上幾年非得給他們一個鍛煉的機會,還幾乎是城市戶口,生活的苦頭他們确實吃的少點。
六零後的确很特殊,他們也走過最苦的日子,也見識過、經曆過一些大事,但他們吃的苦和經曆的事都是不能和五零後比。
吃苦的日子他們年齡還小,而五零後已經是成年人了,他們對苦的體悟是完全不同的。
說起下鄉的故事,不管參加過還是沒有參加過,大家對此的參與度極高,一邊吃着菜一邊暢聊。
吃過飯大家各自回到各自的床鋪,準備午休一會兒。
突然,聽到前面車廂傳來一陣陣紛雜的喧鬧聲。
做着安保工作的小劉十分警醒,身子出了包廂看向車廂門警戒的小志,小志示意他沒事兒,小劉收到之後,對包廂裏坐着的龔俊點了點頭。
然後打開窗邊的折疊小座椅,自然地坐着,一雙犀利如鷹一樣的眼睛,随意又專注地望着包廂。
讓他人看着他就是一位普通的乘客。
剛卧下還沒有入睡的駱濤,聽到動靜也坐了起來,詢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不知道。”龔俊如實說道,又說:“您坐着,我去看看。”
“好。”
龔俊去了大概有幾分鍾,回來說:“是一位務工的老鄉回老家,錢包被小偷給偷走了,乘警在查。”
“哦?”一聽是進城務工老鄉的錢包被偷,駱濤就來氣,今年他們本來就很不容易,如今返鄉錢包還被可惡的小偷給偷走,這些毛賊很是猖狂。
駱濤很想讓小劉去幫忙,想到他也沒有練就一雙識别小偷的火眼真睛,去了也是起不到什麽作用,有可能還不如久經戰場的乘警。
可惜這次徐樂沒有來,他要在一般小毛賊他看一眼就可以判斷是不是。
這種本事都是長時間磨煉出來的,有時候也有一點玄乎,小偷和警|察他們在互不知道對方信息的情況下,隻需互相看一眼就能得知對方的身份。
另外,他們同行之間也有一種心靈感應。
兩人剛說完話,此趟列車長就來了。
上來就關心駱濤的安全,駱濤表示沒有問題。說到安全此趟列車就沒有他這節車廂安全的了,除了有兩位專職保镖之外,此節車廂的門外還不時不時有乘警過來巡視。
列車長的到來一下子就點燃起車廂内其他乘客的好奇心,大家都在張望,又不敢靠前,豎起耳朵想着偷聽上隻言片語,心裏也都在猜想車廂前面坐着的是誰?
需要列車長來彙報工作。
“我這裏沒有什麽事情,你們還是趕緊去處理的偷竊問題,一定要想辦法抓住毛賊,追回老鄉的财産。”駱濤擺出領導的架子,指揮列車長去抓賊。
列車長也是在午飯前,駱濤派龔俊向火車餐廳提特殊要求的時候才知道駱濤一行人。
在得知駱濤的身份之後,更是吃驚,更加不敢怠慢,加強了巡查的力度,出現問題後得知驚動了領|導,便立馬過來彙報工作聽指示。
其實駱濤根本就指揮不了他,全是仗着上面給他這個地區開發小組經濟顧問的級别,這次可是實打實的級别,不是虛名。
等列車長離去,一行十五人都聚了過來,他們都擔心出事。
車廂裏張望的乘客也跟着聚了過來。
駱濤自己床鋪前的人越聚越多,“大家不要聚在一起,這樣很不安全,沒有什麽事都回到自己床鋪,看看有沒有丢失物品。”
在火車上遇到這種情況,首先就是疏散圍觀群衆,避免不必要的受害。
有膽大的,看着駱濤眼熟,就喊:“你是不是駱濤啊?”
駱濤目光順着聲音的來源找到說話之人,就見一位一米八幾的大漢,方臉濃眉,伸着脖子,駱濤見此露出微笑,揮手跟他打着招呼,“同志您好,我是駱濤。”
這位的回複讓駱濤震驚不已,什麽窩草······一連好幾個優美話從他嘴裏蹦出。
最後一句才正經的說了一句:“真是你啊?你可比報紙上看着俊。”
誇的駱濤怪不好意思,第一次被陌生人誇贊長相。
“呵呵,謝謝,沒有什麽事大家還是都回到自己的床鋪上,沒事兒不要亂走動,保管好自己的物品。”駱濤再一次出聲提醒大家。
現在人還不怎麽追經濟之星,他們向往财富,但還沒有神經到追着駱濤叫:駱爸爸。
對于駱濤的提醒他們都十分理解,笑着和駱濤打了一聲招呼,或者選擇握了一下手都回到自己的床鋪。
回去之後,他們的目光還是鎖死了駱濤床鋪那片區域。
一聲長笛,随之“哐當”聲更加劇烈,火車的速度明顯慢了不少。
駛過一座橋梁。
“有人跳了下去。”
龔俊得了駱濤的指示趕緊跑過去了解情況。
很快他就跑了回來,氣喘籲籲道:“聽列車長說跳車之人極有可能是車上的毛賊,這是毛賊慣用應對乘警檢查的辦法。”
這賊一聽就知道這人是老手,實施偷竊之前,提前想好了退路。
前半截路找準符合的目标,然後靠近伺機偷竊,得手之後,趕緊離開案發第一現場,如果被偷竊之人發現的早就選擇火車過橋梁等需要減速的地方跳下去。
什麽時候下手,下手之後會遇到什麽突發情況,他們都心裏面早都有了一套對策來應對。
面對這等膽大不要命,還有腦子的毛賊,不派精英幹将還真不好抓他們。
“知道不知道老鄉被偷了多少錢?”
“說是有一千多塊呐。”龔俊已經知道了,再說一遍還是感覺有點吃驚。
之前都說鄉親們富了,沒有親眼見過他是不信,這次他是信了。
普普通通一個老大哥,懷裏揣着相當于他半年的工資,這還不叫富嗎?
駱濤也吃了一驚,很快又恢複平靜,現在隻要能出來務工,隻要敢幹不怕吃苦,撿廢品都能成爲萬元戶。
一想到今年的市場環境,駱濤神色凝重,“你去叫列車長過來。”
龔俊不明其意,但也沒有詢問轉身就找列車長。
“這錢你交給那位老鄉,就說是你們追回來的。”駱濤把十張百元大鈔遞給列車長。
列車長接過錢,神情激動道:“駱先生這不好吧···”
語重心長道:“老鄉在外掙錢不容易,一千塊不知道攢了多久才攢出來,這可能就是他的全部家當,碰到個該死的賊,以後日子可不好過,拿着這錢還有一個盼頭。”
列車長拿錢的雙手一直抖,他是沒有見過這麽樂善好施的人。
他敬佩這樣的人,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上面爲什麽對他贊譽有加,爲什麽他的級别可以這麽高。
好人,大好人啊!
駱濤都這麽說了,他要是還說些不合時宜的話就不對了。
“我這就給老鄉送去。”列車長雷厲風行,大步流星離開。
車廂内不知道是誰帶頭鼓起了掌。
這讓駱濤又是好一陣安撫,幾分鍾之後,這節車廂才平靜下來。
大家望着駱濤,心裏都在呐喊:“駱先生真慷慨。”
ps:人間四月天,求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