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蒙蒙亮,正處于淺睡眠的駱濤就聽見門外民義兄弟倆的聲音。
此時的駱濤頭腦還是有點混濁,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拖着朦胧的睡眼,看了一眼熟睡的媳婦和兒子。
見他們娘倆睡相很是香甜。
臉上帶着一抹笑意,雙手揉了幾下眼眶,做了幾個深呼吸。
輕輕掀開被子,就準備起身,沒想到驚醒了朱霖。
“幾點了?”
駱濤有點意外,“嗯?”回頭看着撥弄秀發的朱霖,拿起手表看了一眼道:“哦,五點半了。
時間還早你還是躺着吧。”
“嗯,那你幹什麽去?”
“我看看民義他們是不是在處理那幾頭豬羊。”
駱濤輕悄悄穿好衣服,在黑燈瞎火裏找鞋,也沒有穿外套就打開了房門出去。
出來就見王家幾口人都在,忙着處理屠宰好的豬羊。
他們四人借着兩把手電筒的弱光,在認真忙活着。
駱濤站在門外就開始問:“怎麽這麽快就解決好了,你們一夜都沒睡覺嗎?”
民義幾人見駱濤向他們走來,有點埋怨駱濤起的太早,“你怎麽起這麽早,這沒什麽活,你還是先回去歇着吧,等分肉的時候我們再叫你不遲。”
駱濤可沒聽他的,徑直走了過去,就見鋪着布的地上已經有七八頭死豬躺在這兒了。
看着它們白白胖胖的身軀,駱濤心裏面多少生出了一點恻隐之心,多可愛的小豬豬,就這麽見了佛祖。
善哉,善哉,大呼:肉食者鄙,素食者聖母。
駱濤拿手撥了一下這開了膛的豬肉,豬皮上的油迹還是很大,離近了能聞到一股說不清的味道,是有點不太好聞。
這不是豬肉發生了變質,而産生的意味,而是因爲剛剛屠宰的豬,借着開膛的餘溫,散發而出的内髒的氣味。
駱濤收了手,不再進一步觸碰豬肉,這種氣味實在是第一次聞,很是上頭。
“我在家差不多就是這個點兒起床,沒什麽的,……你們這效率也太快了吧,感覺殺豬怎麽跟宰小雞似的。”
另一邊的民仁他手裏拿着殺豬刀正在卸着豬的四腳,嘴裏叼着煙。
回頭笑眯眯看着駱濤,他的這副扮相在黑夜裏,是挺吓人的。
好在他的微笑是陽光的,是溫暖的。
不然駱濤這時候指不定扭頭就跑。
他把嘴裏叼着的眼吐向他自己腳下的空地,上腳踩滅,一套流程非常自然順暢。
這時候他說,“濤子哥,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劉大頭那可是咱們這兒十裏八鄉有名的殺豬戶,就這頭豬的體格。”他手指向他現在正在忙活的豬身上給駱濤現身說法。
“他和他媳婦兩個人就搞定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叫一個幹淨利落,豬有時候都來不及叫喚就阿彌陀佛了。
嘿嘿嘿!”
這事讓他說的越來越玄乎,駱濤也就聽一個樂,他可不相信豬會傻的連死的時候都叫喚不出來。
“那他是夠厲害,對了,這排骨跟肉别忘了也給分開,……有什麽需要我上手的你們直說,千萬别客氣。”
“用不着還讓你沾一隻手,等劉大頭處理好那幾隻羊,就過來忙這些。
你還是歇着吧,我們幾個就可以了。”
民義媳婦和民仁丶民仁媳婦都勸駱濤回去休息。
這樣的活他們怎麽可能讓駱濤上手。
駱濤點點頭也就真沒上手,他兩世爲人也沒有處理過這些東西,讓他吃豬肉可以,要是讓他賣豬肉那真不點幹的了。“那你們辛苦了,我先去洗把臉。”
民義趕緊吩咐自己媳婦,“紅英,你快去打水?”
他這個老實巴交的媳婦連忙答應了一聲,“哎!”
駱濤制止道:“你們忙你們的,這點小事我還是能自己做的。”
駱濤洗漱過後,感覺有點冷又回房披上了外套。
“是不是,豬羊都屠宰好了?”
“是的,他們正在分肉,……你也快别睡了,叫醒小十月也看看去。”
駱濤用手試了試自己的下巴,感覺胡須一夜之間又是長了不少。
沒等朱霖回話,駱濤又道:“刮胡刀放哪了?”
“你的東西都在你的皮包裏,你自己看看有沒有。”
夫妻倆結束再一次的談話。
駱濤借着微弱的燈光修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再次出門。
這次又新加入了幾人,“樂子你們幾個知道怎麽弄嗎?别不會瞎搗亂。”
徐樂三人腰間都系着一塊白布,手裏拿着小刀,看樣是在剔骨,取排骨。
現在的人都喜歡吃肉,喜歡吃肥肉,對排骨也喜歡,但兩者相較大多數人都會取前者。
“哥,來您看看我這刀法,跟那什麽丁宰牛更該差不了多少。”瞧他那得意洋洋的勁,他自己越說他還上瘾了。
“得了吧,你就别糟蹋那成語了,我看看。”近前一瞧,“你這是踢排骨呢,還是在割肉。”
又瞧一眼一旁同行來的司機小柳,“看看人家小柳,這肘子卸的多漂亮啊。”
小柳年齡不大二十出頭,應試教育圈裏的孫山,因爲有點學曆,來西昌應聘,公司便安排他學習駕駛,然後做公司領導的專職司機,薪水待遇也是很高,一點不比國字号差。
自從加了西昌工作,他也放棄了繼續進學的念頭。年齡是大,孩子都已經有了。
猛不丁被駱濤這麽一誇,他還有點小害羞。
他瞥了一眼,“中看不中用,肘子再怎麽好看,還不是上桌供人吃的。”
小柳還幫着他說話,“樂哥說的對。”
駱濤看了他一眼,這孩子太單純了,“對個屁,一通歪理。”
他們在剔骨展示庖丁解牛的手藝,駱濤則和他們插科打诨,一邊幫着搬運卸下來的排骨。
嘿嘿,一句話就是兩個成語,了不得。
時光就是留不住,待劉大頭運來剩下的宰割好的羔羊,天空已經大亮。
有了劉大頭的加入解肉的速度那不是一般的快,也有離民義家近的鄉親們來幫忙。
上午的八點鍾,衆人才處理好這些肉。
豬肉千斤有餘,羊肉才宰出了200多斤肉,沙子河人口有近百戶,一家一家分也能分到不少。
這事駱濤本是想讓民義兄弟倆給大家分了就算了,但是實在看不得他眉頭間的愁樣,隻好讓他去找申老四在分這肉。
這家夥還挺拿架子,明明知道今兒要給大家夥分肉,他倒好就卧在家裏也不出面了。
他還真有點想告訴駱濤:别拿豆包不當幹糧,别拿村長不當幹部。
民義去了兩趟才把他請過來,村裏幾乎家家都來人領肉來了,但也有富裕的人家沒有來,那就是申慶春一家。
他來到大槐樹下,駱濤就迎了上去,就見他兩眼黑乎乎的,一看就知道夜不能寐,“申支書今兒是怎麽?是不是昨晚兒沒睡?”
“沒什麽,……就是這幾年村裏事多,我這落下了胃病,昨夜疼了一晚上,吃了藥,天了明才躺下,……沒成想把今天這事給忘了,不好意思啊。”
這聽聽此爲獸語也!
真特麽能忽悠,自己得了胃病怪工作,又沒有人攔着你這麽拼命的在村裏作威作福。
“那是要好好注意身體,您爲人民服務也要适度,可千萬不要忘導師的話,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一看到您這麽爲村裏人着想,我就想到那些在位不爲民作主的蛀蟲,在位中飽私囊的倉鼠,甚是無恥,
……他們都應該要向您學習才是。……”
駱濤罵的正起勁呢,誇的申老四臉色鐵青,他發現駱濤是拐着彎在點名。
他見大家的目光都不在豬身上了,慢慢聚焦自己身上,趕緊打斷了駱濤。
“言重了,這都是我該做的,你就别往我臉上抹金了,咱們還分肉吧!”
駱濤心裏冷哼一下,沒想到這老家夥心裏還有點羞恥之心。
自己也罵的痛快了,也别沒事找不快,還是趕緊給大家夥分肉。
申老四走到大槐樹下,攢足了勁,生喊道:“鄉親們,今天大家來到這兒,……我們都很激動啊,……特别是駱濤同志,當年來我們這插隊的知青,現在啊他千裏迢迢,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看我們來了。
……準備這麽多的肉,分給大家,今天我們應該鼓掌歡迎一下他。”
駱濤帶着微笑,看着這個其貌不揚的小老頭,不光台詞說的漂亮,這嗓門也是夠大的。
大家也不知道看在誰的面子上,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駱濤自己也跟着拍了起來。
申老四見大家的熱情差不多了,伸出雙手往下一壓,沒一會兒就安靜了,“咳咳,那什麽,咱們歡迎駱濤同志給我們講幾句。”
他話剛落地,鄉親們的掌聲又響起。
駱濤看到他們那一張張樸素的笑臉,心裏多少有點激動。
先是鞠了一個躬,“謝謝鄉親們,今兒這場面一下子讓我回想起十年,我第一次來咱們村,真的是太熱情了。
……這次回來就是想看看你們生活的還好嗎?說實話咱們的生活條件,還是有待提高。
……我沒有多麽大的能力,就想出點錢把村裏的學校給翻建一下,讓孩子們踏踏實實的上學。
隻要是讀好了書,也就出息了,也就能走出咱們這兒,到市裏面工作。……”
他們聽到駱濤要出錢翻建小學校,大部分人是高興的,另外一部分人則感覺修學校就是雞助,還不如把錢直接給他們。
申老四對駱濤這個善舉那是高興的要飛,自從知道駱濤來,他就從來沒敢想過駱濤會捐錢給村裏。
他激動的拉着駱濤的手,“您說的是真的,不會是蒙我們吧。”
駱濤笑了笑,“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我蒙誰也不能蒙鄉親們。”
駱濤轉身對着鄉親們說:“等我回去之後,我就開始着手處理這事。”
他們是信服駱濤的,就憑進村開着三輛小轎車,現在即将要分肉,這可都是實實在在。
沒有人不相信駱濤不是有錢人。
這地方雖然離京城不遠,但消息實在有點閉塞,駱濤來村裏一天了,都沒有聯想一下去年報紙上報道的那個駱濤是不是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駱濤。
漂亮話也都說的差不多了,接着就直接進入正題。
“大家都不要亂,不要瞎起哄,每家都能分到肉,……那誰…都退後一點。”
一家都是十斤豬肉,二斤羊肉,而且是現場拿稱稱。
申慶春是沒有親自來,但他派了别人過來了,不是來領肉,而是打探軍情。
這人聽完申老四和駱濤的白話,就撒丫子往家裏跑,一扭頭就碰到一熟人。
“我說水子,這都分肉了,你怎麽往家跑。”
這叫水子的是一大半拉孩子,還挺橫,“要你小子管,你領去吧,别礙着我回家。”
他摸着鼻子頭也不回,和他說話呢,見他這副臭德行,看他遠去的背影,就罵了一句街:“狗日的,牛不牛。”
水子一路狂奔回到家,就奔他家的北房也就是正堂,進門就見屋裏坐了不少人。
他扶着門咽了幾下口水,喘着粗氣,就道:“爺,了不得了。”好似這句話能要了人命,說的快還急。
原本坐在正堂上一位六十多歲的老頭兒,見水子進來,他就起了身,但沒有走過去扶水子,問:“瞧你這點出息,不急,什麽事慢慢說。”
老頭兒雖然沒扶水子,可有别人來扶他。
“對,坐着喝口水。”
這家不是别人,正是申慶春一家子。
水子坐下急喝幾口水,定了定神道:“他們不光分肉,那城裏來的還說要翻建咱們小學校呢,我四爺也在,他可高興了。”
申慶春冷哼一聲,不知道他是氣駱濤炫富,還是氣自己堂兄弟見錢眼開。
“好了,你回去玩吧。”
水子帶着不甘的眼神走了出去,這個小屁孩本想借着這次刺探軍情的機會,進入家裏的核心決策層,沒想到還是被自己的爺爺給耍了。
待水子離開他沉思了一會,才憋出一句:“看來駱濤這小子不是一般人。”
他左手扶着桌面,又說:“對了,援朝上次你不是說在縣城見到當年來咱們這兒的知青了嗎,有時間問問這駱濤現在到底是幹什麽的。
老大,晚點去叫你四叔過來,就說我有事找他商量。”
随着申慶春一番吩咐,此章也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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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