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踏入眼前這坐落于山間小路下的鄉間庭院後,衆人漸漸感覺到了不同于先前村裏那般的鄉土氣息。
土木磚瓦搭建的黃褐色小屋被特意劃分出來種植蔬菜的梯形菜地不時傳來些許動響的雞舍狗窩.此間種種方才有些符合起葉修想象中那般淳樸的田園風光。
庭院中央種有一顆兩三人高度的泡桐樹,此時此刻,走了一上午的一行人正借着樹蔭的遮蔽,啃着剛從井中提上來的冰涼鮮桃,聽那位躺在躺椅上的老人數落身旁青年的種種不是。
“這都多長時間了,你人又不是還在國外,回來一趟有那麽難?”
“這不是忙嘛”
“忙得連回來一趟的時間都沒有?”陳懷陽一萬個不相信。
“我”楚星默又說不出話了。
自打進門開始,前者對他的抱怨就沒有停下來過,而往日在大夥眼中能言善辯的星默大神,這會真就被訓的跟個孫子似的沒有半點脾氣。
楚星默還真不是信口胡說,之前爲了對抗嘉世,整支興欣戰隊真是從上到下都不敢有絲毫懈怠。
不是從早到晚訓練,就是從晚到早泡在搶BOSS刷材料搶材料,偶爾閑暇時間也幾乎都被用來做分析、搞戰術。以前在英國時這些活都有神聖裁決戰隊的專業人員替他完成,可這不是回到興欣之後白手起家了嘛?
他不幹,難不成指望葉修那個啥事不管的甩手掌櫃?
不過真要說一天都閑不下來肯定是有些誇張,H市和福祿村離得不遠,兩三個小時車程而已。
歸根到底,還是因爲懶得跑上這麽一趟罷了。
楚星默本來就因爲這麽長時間沒回來有些心虛,此刻聽陳懷陽提到這茬,幹脆縮起頭老老實實當起了鴕鳥。
過了幾分鍾,等陳懷陽說得口幹舌燥了,楚星默連忙很有眼力勁地從一旁石桌上接過溫熱的茶水遞了過去。茶水下肚
,前者臉色漸漸緩和了不少,楚星默也終于有機會開口介紹起了身旁這堆老少皆有的随行人員。
雖然沒怎麽回來,不過電話卻是沒怎麽少打,陳懷陽對楚星默那邊情況大體上還是了解過一些的,于是聽他說完,視線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情緒方面和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明顯有幾分緊張的蘇沐橙身上。
即便是在數萬人旁觀的舞台現場宣布要和嘉世解約的時候,蘇沐橙都不曾像現在這樣緊張過。
主要還是因爲眼前這位老者,乃是楚星默真正意義上的長輩,她此刻的身份又是楚星默的女朋友,乍一見到對方自然難免會有幾分小女兒家的羞澀與局促。
“陳爺爺您好,我叫蘇沐橙,是星默的女朋友。”蘇沐橙到底是沒白當了那麽多年全明星選手,即便心裏還是局促緊張,卻還是帶着最甜美的笑容起身上前問好,昨天拉着楚星默逛了一上午選好的禮物在此時也終于是有了用武之地。
“小姑娘你好。”比起之前面對楚星默時的嫌棄,此刻陳懷陽臉上表情可真是要多溫和有多溫和。仔細打量蘇沐橙過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順便瞟了身旁傻笑着的楚星默一眼,“臭小子眼光倒是不錯。”
“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徒弟。”楚星默嘿嘿一笑,看向身旁因陳懷陽這話面染紅霞的蘇沐橙,臉上表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一來二去,陳懷陽顯然是認可了蘇沐橙這個初次見面的徒媳婦,見家長這環節至此就算是圓滿通過。不過衆人心裏卻還是有着不少疑惑。
興師動衆領着大夥跑了這麽老遠,總不能隻是爲了帶蘇沐橙見下長輩吧?
拉着蘇沐橙陪陳懷陽和和氣氣聊了一陣子後,楚星默突然話頭一轉,臉色也慢慢正經起來,“師父,其實這次回來我和沐橙主要還有件事想拜托您。”
“就知道你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陳懷陽從躺椅上直起身白了他一眼,卻并沒有多少意外,反倒徑直指向此處唯一一位坐在輪椅上的人,“是爲了他吧?”
順着蒼老手指所指方向,衆人視線都落在臉色稍顯蒼白的蘇沐秋身上。
“正是。”楚星默跟蘇沐橙對視一眼,鄭重點頭。
原來這趟回鄉,除了找地方帶興欣衆人踏青、放松心情,順帶領蘇沐橙見下家長以外,還有個重要原因就要徹底至好蘇沐秋的身體。
按照醫院那邊說法,作爲躺了近十年的植物人,蘇沐秋能最終蘇醒過來本身就是個天大的奇迹,至于恢複正常生活,則起碼需要仔細調養一年以上的時間。
換做尋常人,反正十年都等過來了,也不差這麽一年。可眼下問題是,作爲職業選手,楚星默他們并沒有那麽富裕的時間等蘇沐秋慢慢恢複。
第九賽季總決賽明天就要開始了,等這場比賽結束。持續了一整年的榮耀第九賽季就将徹底落下帷幕,之不過半個月,冬季轉會期就将宣布開啓。如果蘇沐秋不能在這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裏恢複完成選手身份的注冊,他就要再等上一年才能以職業選手的身份,重新站上那片夢寐以求的競技舞台。
而即便他成功恢複,卻在第十賽季開始前的時間裏無法通過訓練重回當年職業水準,那麽就算他完成了注冊,楚星默和葉修也依舊不會選擇讓他上場比賽。
結合以上種種,時間對他們來說看似寬裕,實則實在緊張的緊!
“沒問題。”
好在查看過蘇沐秋的身體狀況後,陳懷陽最終撚着發白的胡須,給出了個讓凝神以待着的衆人長出一口氣的結論。
“隻是過程可能會相當艱難與痛苦。”陳懷陽捏着蘇沐秋消瘦的肩膀,目光轉向同樣期待着的楚星默和蘇沐橙,“伱們确定他這身體經受的了?”
“他”楚星默正欲開口,就聽一個略顯清冷的聲音堅定響起。
“沒問題的。”
待看清發聲之人後,陳果等人頓時愕然起來。
隻見自始至終都置身事外的唐柔正盯着蘇沐秋的身影,語氣低緩卻無比堅定的重複道:“他沒問題的。”
“這樣麽。”陳懷陽盯着唐柔明亮的雙眸,好半響後輕笑間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雖說有人打包票,不過這種事終歸還是得問問當事人的意思,于是陳懷陽自然便将視線落向正因爲唐柔這突然發言有些沒反應過來的蘇沐秋身上。
“小家夥,你的意思呢?”
“啊,哦”蘇沐秋連忙擡頭,來不及回味自己都二十多歲了還被人叫“小家夥”這件事,便正迎上了眼前老者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當然願意,隻要能盡快恢複,無論您用什麽手段我都經受的住!”
“很好。”陳懷陽滿意颔首,轉身沖着結結實實當了回看客的楚星默吩咐道:“那現在就開始吧。”
“嘿!”楚星默先是看了看出過聲後就不再關注那邊的唐柔,又瞟了眼坐着似乎還有些沒緩過勁來的蘇沐秋,在和身旁同樣神色莫名的蘇沐橙對視一眼後,皆是忍不住暗自竊笑起來。
随着陳懷陽一聲令下,屁股還沒坐熱的興欣衆人便在楚星默帶領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恍惚間甚至給人一種錯覺,他們這趟哪裏是出來旅遊,壓根就是給人幹苦力來着!
說是治療,其實方法也很簡單,中醫傳統的針灸與藥浴。
針灸不難理解,陳懷陽在福壽村生活了近3、40年,除了偶爾給人看看風水、算命以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給村裏人行醫,相關手法和經驗早就已經是爐火純青。
而藥浴也不是随便找點藥材扔熱水盆裏就行,還是得根據蘇沐秋的身體症狀對症下藥。好在此處就在雲峰山腳下,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陳懷陽多年行醫下來積攢的藥材也算是達到了一個“包羅萬象”的程度。
随着石桌上林立的數枚泡菜壇子大小黑色瓦罐被楚星默在眼前一一打開,其中景象頓時讓在場衆人感到一陣頭皮發麻,隻見這幾壇大小不一的罐子裏分别裝滿糾纏成團的蠍子、蜈蚣、千足蟲等昆蟲,其中最讓幾個女生感到驚悚的,還是其中一個罐子裏裝着五顔六色的長條狀生物。
從那閃爍着反光的鱗片來看,其中裝着的顯然不是繩子之類的東西
“哇,這,這是什麽啊嘔!”
“我勒個去.”
“蛇”
“不會是要把人扔進這裏面吧?”
想到某些場景,别說幾個姑娘,就是在場大老爺們看見這些東西也忍不住一陣發怯。
“都是死的,沒必要這麽害怕吧?”楚星默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從小就背着藥兜跟陳懷陽上山采藥的他對這些東西自然早就已經習以爲常。
“嘔,咳咳,你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陳果躲到一邊幹嘔了半晌,才終于有勇氣轉身沖楚星默抱怨起來,可惜這份勇氣在楚星默将其中一個壇子裏近百條手指長短的千足蟲倒進其腳下簸箕裏時便再度消失的無影無蹤。
望着那糾纏在一起扭曲成團狀的黑色物體,即便知道是死物,陳果卻依舊感覺整個人渾身上下都起滿了雞皮疙瘩,趕忙跺着腳抛到了更遠點的地方,連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眼看臉色蒼白的一行人似乎都對這團“珍品”望而卻步的樣子,楚星默聳了聳,也沒強求,繼續獨自低頭收拾了起來。
于是大夥趕忙撤的遠遠的,拾柴的拾柴,燒水的燒水,生火的生火,總之是沒人再敢往楚星默這個位置靠近半分。
十來号人就這麽折騰到太陽漸漸西落,第一次治療所需物品方才漸漸準備妥當。
衆人這會也才明白原來楚星默收拾那堆“藥材”的意義,就是将其在大鍋中燒幹水分後磨成藥粉。
看着眼前堆積成小山的灰褐色粉末,雖然大夥心理上多少還有點過不去,不過至少看起來是沒那麽讓人難受了。
“脫衣服。”陳懷陽一邊伸手撚起點粉末檢驗,一邊頭也不轉的吩咐道。
“啊?”在場衆人都是一愣。
“啊什麽啊,難不成要穿着衣服泡嗎?”陳懷陽不耐煩地瞟了他們一眼,揮了揮手,“女孩子們都先出去,星默你把這小子脫光了放進桶裏。”
“哦”
随着衆人相繼被趕出房間,這場治療的具體過程自然是不得而知,唯一清楚的,就是自打衆人退出屋子回到庭院開始,蘇沐秋凄厲的慘叫便自始至終沒有停下來過,直到天色漸晚也依舊能聽到屋子裏傳來微弱的呻吟。以至于不少上山晚歸的村民後來都聲稱自己在這天傍晚聽到了某種凄厲的鬼哭狼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