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是個好東西，即便是足不出戶的人，也可以通過它輕易了解世間百态。
此刻手機屏幕裏，呈現在蘇沐秋眼前的，是他錯過的十年。
“嘉世、楚星默、葉修、蘇沐橙、陶軒、興欣”，搜索百科裏的一則則介紹，網頁上有關的一篇篇報道、一頁頁采訪、一段段視頻，都被他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
像是試圖以有限的信息，去填補腦海中無限大的空白。重新寫滿字迹的紙張所呈現出的風采，或是意氣風發，又或是遺憾頹喪。
無論如何，那是段獨一無二的歲月，隻是沒有他的位置。
小媛一邊以手指劃動屏幕，一邊擔憂地看着眼前蘇沐秋那張略顯“扭曲”的臉。無法掌控身體肌肉的情況下，哭也好笑也罷，臉部做出來的每個動作都似乎是在無意識的抽搐。即便如此，内心的情感，卻無一例外的清晰傳遞了出來。
“可以了，謝謝你。”
說完這句話，蘇沐秋從手機上移開視線，面色平靜地朝站在床邊的小媛輕輕點頭。
“哦……”小媛愣愣地收回手，低頭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上是電競之家的一則專訪，時間是今年4月5号，采訪對象是一支名叫興欣的戰隊。
“榮耀屬于勝利者”是這篇采訪的最後一句話，小媛琢磨着這句話，心下突然有些感慨。
她想不到說這話那人當時的心境，卻能感受到對方心中那份不容動搖的意志。也許隻有這樣心智的人才有資格屹立在那片職業賽場上，去争奪那象征最高榮譽的冠軍吧？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回頭看了眼被靜音的電視，還是那兩個角色，依舊看得自己眼花缭亂，可某些東西，卻仿佛在不知不覺間便逐漸清晰了起來。
蘇沐秋他此刻，又是什麽樣的一種心情呢？
很開心，起碼在最開始的時候，蘇沐秋真的很開心。
無論是蘇沐橙成爲職業選手，還是嘉世斬獲三連冠，這些事情落在蘇沐秋眼中，都讓他産生了介乎于得償所願、此生無憾之間的濃厚幸福感。
即便是在沒有自己參與的那些年，依舊有人堅定不移地踐行着和自己的約定，不得不說，這很容易使人感到滿足。
隻是随着浏覽内容時間的推移，後續事件終究還是沖散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葉修出走嘉世、君莫笑嶄露頭角、嘉世的重組、楚星默的回歸、興欣的誕生、挑戰賽等等……”
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字眼猶如一把把無形的利刃，輕易洞穿了尚才活躍起來的心髒。尤其是全明星賽上楚星默暴打孫翔的那一場比賽，更是在蘇沐秋的心頭狠狠撒了一把鹽。
楚星默哪裏是在暴打孫翔，他是在赤裸裸地扇嘉世耳光！
難不成矛盾真的已經大到無法調和？
一開始，蘇沐秋真的想不明白。以他們幾人之間的關系，就算有分歧有沖突，難道就不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把事情說開？
……或許真的不能。
這是在看了葉修那篇報道之後，蘇沐秋最終得出的結論。
他癱瘓的是肉體而并非大腦，在經曆了一開始的沖擊後，腦海内已不複最初的僵硬，很都多事情都在神經系統逐步的運行下開始漸漸變的清晰了起來。
歸根到底，陶軒和楚星默葉修之間的矛盾，就是前者逐漸膨脹的商業心和後兩者不容更改的職業态度間的矛盾。
陶軒想讓嘉世逐步迎合日新月異的市場，變得逐步商業化、現代化起來。可在楚星默和葉修心裏，職業選手就應該是純粹，不含任何雜質的，隻是爲了打比賽而打比賽，不涵蓋任何多餘的目的。
不能說誰對誰錯，僅是所處的立場不同。陶軒有他自己的想法，楚星默和葉修也有他們的追求。隻能說在合适的時間裏，沒有遇到合适的人。
如果楚星默當時沒有離開，如果自己沒有遇到那場意外，又或者早那麽幾年醒來，一切，也許都會變得不太一樣……
不過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人生也沒有如果。現在回憶往昔的目的僅是爲了讓自己意識到錯誤出在哪裏，而不是妄想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那是神也無法做到的事。
此外更重要的，是思考未來的方向。
“我們可要踩着你曾經的夢想，繼續往前走了啊……”
楚星默那天說過的話宛如夢呓般在耳畔悠悠作響，盡管明知不是該笑的時候，蘇沐秋還是難以抑制地苦笑了起來。
讓嘉世站上巅峰是他曾經最大的夢想，隻是當這份夢想逐漸摻雜太多不該有的雜質，那它是否還能維持如曾經那般純粹？自己又是否該爲這份理想繼續鞠躬盡瘁？
他能清晰回想起楚星默話裏的決絕，如今的他們和嘉世之間，決計是無法共寸的。也許等到這場比賽最終結果呈現，一切都将塵埃落定。
“唉…”蘇沐秋長歎一聲，讓小媛将電視音量重新打開。
就這麽看着吧，無論如何，自己已經做不到什麽。就算可以，想來這種關頭，那兩人的意志也不會因此輕易産生動搖。
畢竟人生在世的大多數時候，我們都很難做到隻爲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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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僵持不下。
雙方生命百分之九、百分之七、百分之六，持續往下。
誰能成功笑到最後？現在已經沒有人能說的清楚。
在經曆了先前的失控被暴打後，孫翔竟然是成功穩住了心态，并和葉修打到這種地步。就沖這點，陶軒和嘉世把寶押在他身上不是沒有說法。
隻是這場比賽，開局生命便落在下風的葉修能打到這種程度，對他而言，已經算是一場偉大的勝利。
可惜比賽就是比賽，不容任何多餘的感情因素。最後判斷這場比賽優勝的方式，就是誰最後站在場上。
緊張，難以形容的緊張充斥在每個人的心頭。到了這種地步，即便是嘉世的粉絲也沒法再做到爲孫翔搖旗呐喊。觀衆席上大部分人都站了起來，每個人隻覺心跳快的像是打了腎上腺素。
比賽進行到現在，一二再而三的反轉可以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觀衆那根本就敏感不堪的神經。此時此刻，每個人都隻覺自己像是條被丢到岸上的魚，除了張嘴呼吸之外做不出任何反應。
君莫笑退身閃避間并指虛空一抹，漆黑色箭矢急射而出，企圖延緩一葉之秋的追擊。
詛咒之箭！
眼下關頭，已經沒有人會在意這種法系技能被君莫笑這般輕易的信手拈來，在雙方生命都僅以百分之幾計算的關鍵時刻，任何一個小技能造成的傷害都有可能影響最後的比賽結果。
孫翔，會怎麽做？
好機會！
除了發動快速、CD短以外，控制和傷害都和這個技能絕緣。想要憑這一擊終極比賽，就算現在自己隻剩下不到5%的生命值也完全不可能！
高昂裝備堆疊起來的抗性再一次發揮了它的價值，箭光爆裂，一葉之秋步伐不停，頂着傷害強行殺了過來。
滑鏟！
看到一葉之秋死命沖來，君莫笑也不打算再退讓，猛然就沖了上去。
一葉之秋飛身躍起，戰矛朝下邊滑鏟而過的君莫笑一記圓舞棍掄去。
君莫笑順勢翻滾避開，半蹲甩開千機傘，直接格林機槍狂射。
彈幕如雨，夾雜彌漫硝煙悉數裹挾而來。
孫翔打态度卻更加強硬，半空中落下的一葉之秋，戰矛一抖，澎湃浩瀚的魔法波動自卻邪身上猛然竄起，蒼紅色魔法巨龍翺翔怒吼的身姿，像是這場“曠日許久”的大戰最後的催命符！
伏龍翔天！
鋁制金屬彈頭尚未觸及一葉之秋的身體，便已在半空中被熾熱的魔法波動蒸發爲了沸騰的鐵水，一葉之秋怒喝一聲，巨龍随矛而動，滾滾氣浪排山倒海班撲面而來。
葉修隻能操作君莫笑閃避，在戰法終極大招已經被施放的情況下，散人實在是缺乏有效的反制手段。
君莫笑抽身想撤，孫翔卻不會輕易地給他這個機會。
伏龍翔天碩大的龍頭擺動，去勢不減，依舊死死地咬住了君莫笑的方向。
龍擡頭！
觀衆們對此興奮激動的同時，卻也陷入了小小的麻木和深深的自我懷疑。
沒記錯的話這是除了葉修以外的第二個人打出龍擡頭了吧？不是說高難度絕技，怎麽現在是個人都可以了？
先不管怎麽說，這一擊總能拿下比賽了吧？
觀衆們是這樣想的，但就發展來看顯然還不行。
背身，君莫笑的移動依舊極爲精準，似乎算準了伏龍翔天的來路，一步踏出的，竟然已閃現至龍頭背後。
創造者和使用者對細節程度上的把控就是不一樣，觀衆們還不及哀歎，就見那已經扭攻過來的龍頭，居然以調轉除了更大的幅度，根本就逆向過來。
哇！！！
現場一片嘩然，每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的一切。實時直播的彈幕已經全是清一色的“？？？”，猶如蝗蟲過境般遮天蔽日。
太猛了，實在是太猛了！這孫翔是什麽數碼寶貝進化啊，二階進化沒完都直接幹到終極進化了嗎？！
“我去！！！”已經顧不上會不會因爲爆粗口被扣錢了，潘林豁然起身，在轉播中激動地鬼吼：“龍擡頭嗎？不，不隻是！這已經不僅隻是龍擡頭，是龍回頭了！！”
電光火石間，伏龍翔天新的操作變化，已經被潘林起了個名字。
一旁的米澤李藝博兩人自然也是激動到不行，不過這種場合，有一個在那失控大吼帶動全場情緒已經夠了，在狀若瘋狂的潘林面前，兩人自覺是沒有什麽插話的餘地。
如此前所未有的變化顯然也超出了葉修的應對範圍，怒目圓睜的龍頭間，君莫笑沒能閃身避過，伏龍翔天，全中！
“伏龍翔天命中，精彩的表現，這是史無前例的技法，龍回頭。葉修創造的龍擡頭，卻在孫翔選手手中被發揚光大。嘉世戰隊，不愧是擁有鬥神的戰隊，他們代表了榮耀戰鬥法師的最高水平，在一場比賽，讓我們兩次看到了戰鬥法師的新型變化！”
“這場比賽……”
潘林嘶聲呐喊着，正準備就此宣布勝利。
但就在此時，所有人都赫然看見，于絢爛爆裂的花火中，一個身影安然無恙的站在那裏，灼燒焦黑過的身軀無法掩蓋那雙于驕陽般璀璨的雙眸，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裏，發出了對所有呐喊助威者無聲的嘲笑。
君莫笑被這記伏龍翔天擊中，但是，沒死！
慢鏡頭動作下，一個簡簡單單的背身格擋，将這足以載入榮耀史冊一擊輕松格擋。
不過格擋所能抵消的傷害畢竟是有限的，伏龍翔天這種究極大招顯然不可能就這麽被吸收掉全部傷害。
背身格擋的君莫笑，被這一擊推得滑了出去，直接滑到了一葉之秋的面前，但是他的生命并沒有走到盡頭，轉播迅速掐出一個特寫——0.03%！
0.03……這是個什麽概念，一葉之秋現在從腳邊随便踢塊石子都能把他給直接崩死！
最讓人絕望的是，此時的一葉之秋還在伏龍翔天這一大招後的收招僵直中，孫翔的操作技術就是再高一千倍，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做出任何應對。
于是，千機傘收起化劍，劍刃破體的聲響在每個人耳邊清晰的回蕩，白刀進，紅刀出！
一劍穿心，一葉之秋殘存的生命值瞬間歸零！
站在場上的人，是君莫笑……
現場一邊死寂，解說台上李藝博已經不忍直視地移開了目光，他由衷慶幸自己剛才沒有插得上話，否則這一刻，絕對得跟僵在那裏的潘林一樣，于衆目睽睽下丢人丢的連底子都不剩。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李藝博回避了，潘林尬住了，總得有個人對比賽做出總結，給觀衆講明局勢。米澤不急不慢地吟唱着這首唐代傳唱至今的《涼州詞》，眼下不是适合吟詩作對的場合，但在他心中，真的再沒有比這首詩更适合用來結尾的時刻了。
“精彩，無論結果如何，雙方選手都爲我們展示了一場無與倫比的比賽！”米澤死死攥着拳，雙眸因激動仿佛閃着光亮。在他眼中，屬于鬥神一葉之秋的時代已經過去，新生的傳奇已經站在所有人眼前，就在今天，就在今日！
沉默片刻後，現場響起了零零散散的掌聲，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誠如米澤所說，這是一場精彩絕倫，足以載入整個榮耀史冊的比賽。盡管結局與大多數人所想象的背道而馳，但也依舊無法否認，這場比賽所具有的含金量。
“挑戰賽決賽第三場擂台賽，勝者，葉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