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
說實話,如果月蘭問他“劍影步的100種用法”或者“幻影無形劍使用時機”等等之類的技術性問題,黃少天自信他絕對可以引據經典、條理清晰,頭頭是道的娓娓道來。
但是問感情方面的問題,那就像是讓他解釋墨菲定律一樣困難。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頭緒。他在榮耀方面的天賦有多厲害,與之相反的,他在戀愛方面的能力就有多麽白癡。
小學二年級時喜歡一個女生,所以在她面前故意犯蠢引她注意這種事情難道能說得出口嗎?天呐,饒了他吧!
“呃…沒有。”
猶豫再三,黃少天還是搖了搖頭。他不覺得在月蘭面前說這種低級的謊言不存在被識破的可能性。再說了,沒談過戀愛就是沒談過戀愛,說出來也沒什麽好丢人的。想想某位葉姓同志,都快奔三的年紀了,不還是光棍一條?甚至,那貨連一點點的戀愛經驗都沒有。
“是麽?”
月蘭恍然地點頭,懸在半空中的大長腿提起屈膝,右手手肘依在同樣光潔的膝蓋上,支撐着那娟秀的小腦袋。她偏過頭,如雲的金色秀發從身體一側垂下,精緻的臉頰透露出無限的美好。
眼前這般景象,讓黃少天不由地看呆了去,有一個瞬間他甚至覺得月蘭真就好像從話中走出來的仙子。然後下一刻,這位仙子朱唇輕啓,說出了一句讓他整個人瞬間不好的話。
“那你還真是可憐呢~”
輕蔑、鄙視、瞧不起,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裏包涵了殊途同歸的三種意味,猶如三把絕世無雙的利劍,依次狠狠紮在了黃少天心口。
噗!噗!噗!
胸膛處好像連續傳來了三聲悶響,黃少天不由自主地伸手按住胸口,隻覺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單身怎麽了?單身狗就活該受人鄙視嘛!我單身我還爲國家節省橡膠資源了呢!
要是換做平時,被人怼成這樣,黃少天早就發揮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罵回去了。可偏偏說她的人是月蘭,說得事情也是事實,弄得他隻能是打碎自己的牙齒往肚裏咽。
“這個,我,其實吧……”黃少天還想再嘴硬一下
“不過……”
月蘭沒在意他的郁悶,猶自轉過頭重新望向遠方,清澈見底的眼眸似乎在這一刻覆蓋上了一層灰蒙蒙的冰層。猶帶着幾分追憶之色喃喃道:“有喜歡的人,有時候也不見得是好事呢……”
“啊?”黃少天顯然愣了一下,随即他就意識到月蘭指的是她和楚星默的事情,雖有些不明就裏,但理智告訴他,這時候并不适合接話。
在說完那句話後,月蘭便再次沉默了下去,拿起罐雞尾酒小口小口抿了起來。當她再次開口時,話鋒卻又是突然一轉。
“星默他睡了嗎?”
“呃,睡了。”
大概是沒料到月蘭會突然提起楚星默,黃少天在一怔之後,還在腦海裏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離開時楚星默躺在床上的表現,方才笃定地答道。
“這樣啊……”月蘭理了理垂着身側的秀發,臉上重新浮現出一抹有溫度的笑容,“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呢。”
“以前?”黃少天不确定的重複了一遍。不是沒有聽清,而是他有些不明白月蘭話裏所指代的究竟是那方面意味。
“是啊。”月蘭輕輕點頭,臉上泛起一絲紅潤的同時,也附帶着上了濃重的傷感與追憶。
“以前啊……”
哀傷的目光越過遠方的城市天際線,又仿佛穿越了橫隔在眼前的時間與空間。月蘭笑着,恍惚中,她又回想起了自己與楚星默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那天,在諾曼大學電競社的訓練室裏,她和凱爾等人正商量着成立戰隊進軍職業圈的事情。在Y國,大學生畢業的就業方向是非常廣泛的,即使是電競選手這種不算主流的職業,也可以成爲人們向未來奮鬥的航标。
彼時,月蘭幾人還在爲湊不齊最後一名戰隊成員苦惱之際,訓練室的門,就在這個時候被人不聲不響地推開了。
“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這裏是電競社嗎?”
衆人訝異地回頭望去,隻見一名穿着白色襯衫,很顯然是來自東方的少年正禮貌地站在門口,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語詢問着。正午的陽光從他身後不遠處的窗戶口射出,延伸到他腳下,宛如一條筆直的陽光大道。
那條道路驅散了室内的陰霾,同時,也深深照進了月蘭的心裏。
凝視着少年清秀帥氣的臉龐,月蘭不自覺的紅了臉頰。而後下一秒,在凱爾等人訝異目光的注視下,她擠開了準備走到少年面前詢問的尤裏卡,來到對方面前,伸出了一隻潔白修長的玉手。
“是的,這裏是電競社。你好,我是電競社的社長,月蘭·奧菲以諾。”
少年大概也因爲她這突然的舉動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微笑着半握住眼前女孩潔白如玉的小手。
“你好,月蘭同學,我叫楚星默。”
在凱爾等人玩味的目光裏,兩人的手掌交握在了一起,預示着一支史無前例的超級戰隊就此誕生。同時,也意味着一段緣分的開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很順理成章了。楚星默加入了神聖裁決戰隊,并在月蘭的提議下成爲了隊長。随後他帶領着他們,勢如破竹的拿下了Y國第二屆職業聯賽的冠軍。向Y國,乃至于整個歐洲展示了他們的實力。
而在感情方面,所有戰隊粉絲甚至包括隊裏的凱爾等人,都覺得楚星默必然會和月蘭走到一起。畢竟無論是容貌、還是身份背景,兩人都是那麽的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僅僅隻是站在一起,就好像天造地設的一對。
包括月蘭自己也這麽覺得。
直到有一天她在楚星默的錢包裏看到了那兩張照片,以及聽對方親口所說的,關于他和葉修、蘇沐秋兄妹的故事。
那個時候,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和楚星默永遠不可能走到一起。因爲後者的靈魂,早在遇見她以前,便有了屬于他的歸宿。
但即便如此,她也依舊沒有選擇放棄。一見鍾情也好,日久生情也罷,總之,她真的很喜歡楚星默。再加上兩人長年累月的朝夕相伴,月蘭自認爲自己早晚可以真正走進楚星默心裏。
正因如此,當她和他後來一起回到Z國,見到蘇沐橙的時候,心裏的失落感,才會那樣的難以言喻。但那個時候,她心裏還存在着一絲可能的期盼。
在再次來到Z國,和楚星默等人相處這一個月的時間,見識到前者和蘇沐橙陪伴的場景後,她終于選擇了徹底的放手。将對于楚星默的感情,永遠埋在她内心的最深處,再不去觸碰,再不去回憶……
“很卑微吧?呵,真的喜歡一個人有時就是會這麽卑微。”
說着說着,月蘭不自覺地笑了出來,她的眼眶也随着回憶微微泛紅,像一隻楚楚可憐的小兔子。
“所以說呀,不要輕易的喜歡一個人知道嗎?”
她本就生得極美,平日裏一颦一笑都能夠輕易的打動人心,而何況是這樣情真意切的自述人生?
黃少天看着眼前這張不施脂粉的俏臉,注視着她發紅的眼眶,隻覺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傷擊中了内心最柔軟的地方。他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拂去那縷悲傷,可進行到一半,伸着的手臂卻又頹然地垂了下去。
他清楚,自己沒有那個資格。
“那你呢?”黃少天低下頭,語氣沉重,“那你又該怎麽辦?”
“我嗎?”纖細的食指抵在臉頰上,月蘭仰着頭,滿不在乎地笑笑,“我無所謂啊,隻要他幸福,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有種孤單的人,希望别人能夠得到幸福,因爲看到幸福的人,她自己心裏,也會略略覺得溫暖。即使最後你選擇的人不是我,但我們畢竟曾經相伴過,即使是回憶,我也會覺得很幸福呢。
“開什麽玩笑啊!”黃少天豁然起身,忿忿不平地看着月蘭,像是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希望喜歡的人幸福,所以自己就要去品嘗孤獨嗎?那麽你自己的幸福,又該怎麽辦啊!
“别這麽激動好不好。”
像是沒注意到黃少天臉上的憤慨,月蘭伸手拉着他重新坐下,随即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裏摸出手台月白色的手機。
手機是來到Z國買的全新款,所以不存在系統或者相關程序不兼容的問題。月蘭熟門熟路地滑動屏幕,按下食指,點開了一款在Z國很受歡迎的音樂軟件。
“前幾天果果給我聽了一首歌,然後我意識到了,有些時候,愛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和他在一起。”月蘭歪着頭,向他亮了亮手機屏幕上呈現的内容。
黃少天默不作聲地看着她的動作,很快,他看到了音樂播放列表裏的歌名。那首歌的名字叫做——《很愛很愛你》。
“想爲你做件事,讓你更快樂的事……”
伴随着動人的旋律,劉若英女士的歌聲從手機裏響起,順着着孤寂清冷的夜風飄散向半空,随風傳播好遠。漸漸沉入到每一個熟睡人們的夢鄉當中,或将會喚起一段有些傷感的回憶。
在這個寂寞的夜裏,Z國的頂尖職業選手黃少天和來自Y國最強戰隊的副隊長月蘭,坐在一處排屋的天台上聆聽着一首20多年前的中文老歌,身旁堆積着喝空了的塑料易拉罐。
場面乍一看有些滑稽,事實上,卻沒人能夠笑得出來。
“很愛很愛你,所以願意舍得讓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
月蘭坐在天台邊,晃着纖細筆直的長腿,跟着旋律輕輕哼唱,臉上閃現出幾分解脫似的笑容。黃少天坐在她的身邊,看着女孩裝作什麽都不在乎的臉龐,鼻子忍不住微微有些發酸。他趕忙别過頭,慌亂地擦拭掉眼角即将溢出的淚水。
“很愛你很愛你,隻有讓你擁有愛情,我才安心~”
一曲終了,月蘭關掉手機,轉頭注視着黃少天因爲掩飾傷感而有些僵硬的臉頰。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一般。
“估計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不會再喜歡上别人了,所以小弟弟……”拍着黃少天的肩頭,月蘭好像又回到了兩人初次見面時的狀态,她盯着眼前少年局促不安的臉頰,輕笑着搖了搖頭,“别在姐姐身上浪費時間了,去找更适合你的姑娘吧。”
她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黃少天對她的情感。可她自己還未從徹底失戀的陰影裏走出,怎麽可能去在這個時候耽擱别人?如此輕率地去和别人走到一起,那對于黃少天而言,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你會遇到更好的人!”月蘭堅定地點頭,随即起身,拍了拍褲子上沾染的塵土,轉身朝天台入口處走去。
黃少天就在這時候苦笑了一下,他怎麽能聽不出來這是楚星默之前對月蘭說過的話。現在後者連改都不改,就直接用在他身上了嗎?
注視着身邊高挑纖細的倩影,黃少天抿了抿唇,心底不禁有些失落。
會遇到更好的人嗎?
這個……看起來真是不太可能啊!
“對了,你聽說過平行時空嗎?”月蘭這時背對着她停下腳步,仰起頭,像是在自言自語。
“那是什麽?”黃少天轉過頭,一臉疑惑。
“是說在無數的宇宙空間裏,沒準還存在着和我們一模一樣的人,他們做着和我們一樣的事情,有着和我們同樣的經曆,卻體會着和我們截然不同的過程。”
迎着黃少天有些迷惑的目光,月蘭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說不定在另一個時空裏,我們都會擁有着屬于我們的,最好的結局。”
“真的會嗎?”
黃少天在心裏問着。然而還不待他完全品味出月蘭話中的意味,那道倩影便舉起手臂,頭也不回地朝他擺了擺手,随後消失在了視野裏。
拿起包裝袋裏的最後一罐雞尾酒,黃少天注視着那道身影離開的方向,臉頰上逐漸浮現出一絲愉悅且自信的笑容。
仰頭幹掉一大口雞尾酒後,他擦拭着嘴角,孩子般輕聲喃喃道:
“嗯,一定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