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傲天兩手一攤,說道:“這個我是真不知道了。盈袖的本源是她自己悟出來的,非是存在已久流傳下來的任何一種,它的本質是什麽,隻有盈袖自己才能領悟,自己才能得知了。”
長生天帝沉思了許久,對蘇傲天深深一揖,說道:“小友一席話,令老夫茅塞頓開,勝過苦修千萬年,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蘇傲天連忙回禮:“前輩萬勿客套。小子受前輩照拂頗多,無以爲報,深自慚愧。”
長生天帝又道:“方才的鴻蒙之氣是怎麽回事?小友在雲海裏,可有什麽奇遇?”
蘇傲天愕然道:“鴻蒙之氣?吾亦不知啊!不過方才,在模模糊糊中,吾仿佛身處于一片混沌中,不知如何看到了一絲光亮,慢慢地天空澄澈,大地厚重,然後就醒了過來,發現已經回到了此地。”
七位老牌天帝齊齊動容,微塵天帝問道:“這麽說,小友是悟到了混沌破裂,天地初開的景象,故而會有鴻蒙之氣發散出來!這是什麽境界?吾等聞所未聞!”
蘇傲天沉吟道:“該當還是天帝境吧,受到仙界本源的桎梏,天帝之境是突破不了了。不過比起以往之标準,當是比諸位帝尊略高一線,也是有限而已。”
露華天帝感悟了一番,想起一事,問道:“蘇小友無恙歸來,悲秋當是隕落了吧?”
蘇傲天說道:“他已經永遠消失了,不過吾感覺,悲秋天帝也不算是隕落了,他回歸了金之本源,然而卻沒有神魂,沒有意識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天帝的确是永生不滅的。”
他伸出手來,掌心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小球,散發着鋒銳之極的金之氣息,比悲秋天帝掌控的金之本源,尤勝三分。
其餘天帝看到蘇傲天竟然能夠如此随心所欲地操控本源,當即感到,蘇傲天說的比他們隻是略高一線的言辭,看來是客氣話,他的境界明顯不是自己等人能看透的了!
鳳凝嫣忽然問道:“小天你如今好生厲害,你說的話我都聽不懂了。你既然也是天帝了,那麽你掌握的,是什麽本源,看起來是将所有的本源都掌握了麽?”
蘇傲天說道:“并非如此。各位天帝曾有定論,本源是無法兼容的。當年紫薇天帝曾經嘗試過掌控多種本源,結果卻出了差錯,最終壯志未酬,含恨隕落。但如今,以我自身的經曆來看,諸位帝尊的斷言,不能說是錯;紫薇天帝的嘗試,也未嘗不對。本源并非唯一,是可以被不同之人掌控的。紫薇天帝的初衷是對的,隻不過中間環節出了差錯,未能盡全功。我的感悟,法者,出乎天地之後,亘古今而神通變化;人者,生乎天地之間,禀天一之氣而爲萬物之靈。神思清明、心境澄澈,天地一身,一身天地。世間萬物,皆有本源,所有本源,同爲一體。将所有的本源溯本追源,去蕪存菁,融爲一體,終至大成。我的道,我想名之爲,融合。”
逍遙天帝立刻說道:“融合之道,自古至今,聞所未聞。小友橫貫古今,縱通天地,能前人之不能,容萬事萬物爲一體,此番成就,震古爍今,仙界有史以來,無人能及!萬古一帝之名号,融合天帝當之無愧!”
對于逍遙天帝這番明顯是拍馬屁的話,在場之人卻無一覺得刺耳,都感覺到這位天帝難得地說出了一句大實話,萬古一帝的這個名号,蘇傲天确實當之無愧!
蘇傲天微微擺手,說道:“逍遙天帝過譽了,蘇某人如何當得起。”
他忽然伸出手來,掌心已經托着一顆烏黑發亮的珠子,對着南鬥仙君說道:“當初小弟修爲不足,連盈袖都無法保護,幸得大哥出手相助,一力保全,此恩此情,沒齒難忘。這顆土之本源,贈予大哥,當可助大哥成就天帝。”
衆人都是心頭震動,天帝!這個人人趨之若鹜,然窮盡一生也無法達成的目标,居然變得如此輕易,仿佛唾手可得!
南鬥仙君極其意外,不由得向微塵天帝看了一眼,遲疑道:“兄弟的這一份禮,實在太厚重了,南鬥受之有愧啊!”
微塵天帝看到衆人也都向他投來暧昧的目光,就擺了擺手,故作大方地說道:“融合天帝方才已經說過了,本源并非唯一,是可以被不同之人掌控的。多一個南鬥天帝,與吾并無妨礙。”
南鬥仙君不再推辭,喜滋滋地接了過去。
蘇傲天又拿出一顆朦朦胧胧,看上去似真似幻,令人難辨虛實的珠子,對着沐風仙君說道:“道兄當日慨然邀我一同去探尋忘憂天帝的寶庫,當時吾便得知乾坤珠不在其中,道兄注定要無功而返。然則那時卻實在無法對道兄言明,爲此一直心中有愧。這顆空間本源,與乾坤珠有異曲同工之妙,現贈予道兄,亦可成就天帝。”
沐風仙君心中狂喜,洛問天方才的提點已經令他深有感悟,現在蘇傲天又贈他空間本源,他成就天帝之位可說是十拿九穩,比南鬥仙君更有把握。然而空間天帝本是洛問天,他與蘇傲天的關系不是微塵天帝能比的,沐風仙君不免也有些猶豫,這手就伸不出去了。
洛問天知道他在顧慮什麽,笑道:“沐風兄不必遲疑,微塵天帝已經說過了,你我并行不悖,不礙事。”
沐風仙君于是接了過去,不禁回頭看了露華天帝一眼,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喜悅,還有一絲幽怨。放下了心裏的顧慮,他渾身輕松,深深的愧疚浮上了心頭,爲了自己的所謂顔面,這些年來虧欠露華天帝的,可太多了。但從今往後,再也沒有理由,可以阻止他對露華天帝吐露心願,彌補這個遺憾了。
蘇傲天接着說道:“瓊宇,凝嫣,你二人的水之本源,火之本源,已有小成,慢慢感悟,終可大成。自己的感悟才是最好的,我此刻再給你二人本源,反而不美。你等的情況與兩位兄長不同,他們停留在瓶頸期已經太久太久,單靠自己的領悟基本是無能爲力了。你二人修煉的時日,相比之下算是極短了,不要心急,靜等水到渠成的那一日就好。”
他又轉向霜晨月說道:“晨月姐,你的情況卻又不同。神魂的修煉即便是天帝境也不能完全明了,我也知之不詳,無法給你更多幫助。我這一次抱着必死之念而去,也算僥幸死而複生回來,倒是有了一些體會和感悟。這種感悟與仙界流傳的有所不同,我稱它爲生命本源,與神魂修煉極爲相得。”
說完,他拿出了一顆綠色的珠子,猶如一滴青翠晶瑩的水滴,散發着濃郁的生之氣息。這個氣息與木之本源的生之氣息似乎相同,卻又有所不同,令人聞上一口,就覺得精神振奮,似乎陡然間年輕了幾十萬歲。
和鸾突然飛了過來,噙着這顆青翠晶瑩的水滴,看那樣子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去。但它還是将水珠放到了霜晨月的手裏,圍着她上下翻飛,極其歡欣。
長生天帝忽然若有所悟,說道:“原來和鸾不去長青宮,不願栖息在流雲建木上是這個道理,它喜歡的是生命本源,并非是木之本源。”
紫薇宮橫亘在星空中,巍峨雄偉不輸昔日風采,蘇傲天回目凝視,若有所思。
洛盈袖出現在他身後,輕聲笑道:“你又在想什麽?”
蘇傲天說道:“沒有什麽。盈袖,這些日子我都在修煉,你是不是有些憋悶?”
洛盈袖說道:“哼,你才知道啊。恨天帶着晨月姐乘坐昆侖号四處遊曆,連地底世界都去了一趟;問天更是自在逍遙,憑着空間法則帶着瓊宇都不知道去哪裏了;就連雲天這個修煉瘋子也被凝嫣強逼着從我這裏拿走了天機舟,出去遨遊了;隻有我守着你這個萬古一帝,整日閉關修煉。”
蘇傲天歉然道:“那我也陪你四處走走。”
洛盈袖說道:“算了吧,言不由心的,現在還有什麽地方值得你去探尋的,咱二人就在這裏撫琴奏樂,也其樂無窮。我這人也不好熱鬧,不願外出遊曆的。”
蘇傲天說道:“想來雲天與凝嫣出門,天機舟上并非沒有靜室,他待在那裏的時間定然比在甲闆上多。”
洛盈袖嗔道:“哼,将就你兩句,你還振振有詞起來。這下可不能饒過你,非要你陪我逛逛了。”
兩人從仙界三十三層天起,一路漫無目的地往下逛,洛盈袖忽然說道:“我都忘了告訴你,仙界如今風頭最近,一時無兩之人,不再是你這個威名赫赫的融合天帝了,而是一個小小的散仙。這個散仙可了不得,逢人就說,别看他隻是一個區區散仙,可是他有四個弟弟,四個妹妹,都是天帝!”
蘇傲天微微一愣,接着明白了,喜道:“這麽說是流風和雪姬飛升上來了?他們可安好?”
洛盈袖抿嘴一笑,說道:“自然是安好。如今的仙界與當初飛升時已不可同日而語了,人人都秉持公道正義,作奸犯科心懷狡詐之徒,全無立足之地了。仙界底層與三十三層天一樣太平安甯,仙人們隻要修爲到了,随時可以往上層走。如今還有許多仙将仙帥境的,在高層待膩了,專程到底層去居住,美其名曰散心呢。”
蘇傲天神識一掃,已經看到了雪流風正在一個酒館裏高談闊論,口水四濺,說得不亦樂乎,而他旁邊圍着一大圈人,不停地替他布菜倒酒,殷勤伺候。他也不去打攪雪流風,且讓他在那裏自吹自擂好了。
遊逛了一圈也不知過了多少年月,轉來轉去也沒有什麽地方可去了,洛盈袖說道:“仙界也就這樣了。不知道仙界之上還有什麽,有時候我還真的羨慕問天和瓊宇,可以跑到那麽遠的地方。”
蘇傲天說道:“你也可以去啊。不知道我是萬古一帝,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麽?”
洛盈袖白了他一眼:“逍遙天帝的瞎話,你也當真?不過我倒是挺想知道,你整日閉關,究竟有何所得,是否能感覺到仙界之外的界面?”
蘇傲天沉吟道:“那倒不曾。仙界之外,定然還有界面,但我感覺到的界面隻比仙界低等,不會比仙界高。你我其實都囿于仙界層面的限制,無法感知更高等的界面,除非能夠打破這個桎梏。”
頓了一頓,他繼續說道:“但是我有了一種新的領悟,不管是高層次的界面,還是低層次的界面,其實都存在着一種無法言說的聯系,肉身過不去,神魂卻能相互轉移。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并非隻有天帝是永生不滅的,而是所有人都是永生不滅的。神魂在這個界面消亡了,它會轉移到另一個界面繼續生存。我模模糊糊地感覺到,我師父,端木大哥,小妮,大虎…等等,他們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隕落了,而是到了另一個界面,開始了另一段人生。但是他們對于自己的前世,能否想起來,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拿出了一塊紅紗,默默看了一會,擡起頭來,目光穿越了數之不盡的時空,投射到了一個不知多遙遠的地方,依稀看到那裏似乎有一個紅衣麗人,在這一瞬間産生了心靈相通的奇妙感應,正好擡起眼來,向他不知道多少年前投射過來的目光迎去,眼睛裏還帶着若有所思的困惑。他心中一顫,緩緩吐出了那個隐藏在心底深處的名字,“還有,苑橫波。”(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