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整整一個月,白冉都被白俊霆勒令在家中不許出門,說是嫁人前的習俗,而白暮秋被他一番遊說後也堅定的站在白冉的對立面,肩負起看守她的責任。
白冉也樂得自在,自從上次鬧出天大的烏龍以後,她就不想再出門見熟人,尤其是現在頻繁進出她府邸的鳳家下人們。
那日鳳家主帶來的人太多,回去後一傳十十傳百的,很快她就從在自己院子裏忙碌的下人嘴裏聽到了反饋。
似乎是爲了照顧她的情緒,派來的都是鳳長惜院裏那些活潑的人,好處當然很多,但壞處就是跟她沒大沒小的開玩笑……
白冉一開始還向白暮秋打聽嫁娶禮儀的進度,後來聽說白俊霆全權負責她的婚事,不用她自己出面後,便也不再問了。
有人替她管,她當然高興。
一個月過的很慢,白冉覺着自己懶散在床榻和院子裏,胖了好多圈,直到成婚的前一夜差點塞不進半月前就送來的嫁衣,她才明确了這個事實。
身邊從鳳長惜院裏來的小侍女有些手足無措的盯着白冉的腰,沉默了半晌後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奴婢拿去改改吧,不會耽擱明日的。”
白冉用一種瞧你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的眼神瞥了那侍女一眼,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手上連忙使勁兒,成功的系上腰封。
“瞧見沒?不用改。”白冉微微有些困難的說道“不過今日還是不吃夜宵了……”
再吃明日拜堂正禮上怕是要把裙子崩開。
小侍女目瞪口呆的看着白冉将衣裳脫下放好,一溜煙的跑出去,仿佛屋裏有什麽怪物一樣。
經過一夜的仰卧起坐運動後,白冉睜着惺忪的眼,對着鏡子摸索着有些成效的肚子。
天還沒亮,就有一大批人魚貫而入,強迫着她一步一步用不同的東西淨手漱口洗面,白冉徹底傻了眼,活到現在也沒見過這麽繁瑣精緻的步驟。
被人像木偶一樣擺弄了半天,白冉的臉忽然被一雙冰冷的手挾持住。
“醒醒,豬嗎,要嫁人了還能睡着?”白暮秋炸彈一樣的聲音在白冉耳邊炸響。
他真是白擔心,起個大早來看白冉,怕她激動的一晚上睡不着,沒想到連梳個頭發都在睡覺。
要不是要換衣裳,這些侍女不敢叫醒她,特意找他來,他還不知道白冉睡的連口水都要滴出來。
簡單來說,毫無形象可言。
白冉一下子晃過神來,看清站在自己背後的是誰後,又垂下眼簾“你進來做什麽,不是說不讓男性進門嗎?”
“換衣服了傻妹子,再睡就得下輩子嫁人喽!”白暮秋又拍了拍白冉的臉,動作卻很輕柔。
白冉哎呀了一聲,将白暮秋的手拍掉“别動我臉,好容易上的妝,一會兒拍掉了!”
白暮秋淺笑了一聲,對侍女吩咐了兩句便趕到府門處。
今日迎門,按理說需要女方男性親屬堵門什麽的,但白冉這邊的男性親屬連帶着白俊霆也隻有兩個,所以一早商量着去掉了這個環節。
白暮秋靠在門邊,找到一早就守在門外的胡夜,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珍惜今天的機會,趁此機會賺足你這輩子也掙不來的銀子。”白暮秋輕聲說道。
“我若獅子大開口,白冉會揍我嗎?”胡夜發出了真心的疑問。
“不會,她隻會更高興。”白暮秋擺擺手,而後揚長而去。
有胡夜這個巨大财迷守門,不怕鳳離歌不被坑的掉一層皮。
一個時辰過後,白冉頂着鳳家特制的鑲玉鳳冠歪在床欄上睡覺,門外傳來一陣焦急的喊聲。
“姑娘,人來了。”那侍女臉上帶着喜氣洋洋的笑容。
“這麽快?白暮秋不是說最少半個時辰嗎?”白冉作勢要蹭嘴角,一時想起嘴上剛上過口脂,便收回手來。
站起身,也不管身邊侍女說什麽,白冉便邁着穩健的步子飛快的往大門那邊走去。
湖心長橋,剛抽芽的柳枝被微風吹出不同的弧度,橋中央一抹颀長的身影,一片火紅的光暈映入白冉的眼中。
白冉放慢了腳步,一步一步邁向那如仙如魔的人,每一步都恍若隔世。
鳳離歌聽到了聲音,轉身看來,入眼便是被鳳冠前的珠簾擋住的一張臉,熟悉的輪廓,陌生的耀眼。
心弦仿若被人挑起,一瞬間失去了任何聲音,眼中耳中所有的感官都隻被那橋下小小的人影所占據。
他知道她向來奪目,卻不知會美的奪走萬物聲息。
薄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鳳眸不由自主的彎起,眉梢染上着濃濃的愉悅。
鳳離歌攤開手掌,修長的手指指尖微蜷,似是邀請。
白冉靠近,忽的嗤笑一聲。
“笑什麽?”鳳離歌微微前傾,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微涼。
“笑你這樣的人也不能免俗,還是得辦一場平常的婚事。”白冉眉梢微揚,還好珠簾擋住了她的表情,不然讓他看見自己如癡如醉的笑,還不得笑話死自己。
不怪她,鳳離歌真的太好看了,平日白衣着身讓人有種不能觸摸的虛浮感,如今一陣紅衣那般熾烈的色彩竟讓她升出一種瘋狂的占有欲望。
眼前這耀眼的男人,是她的。
鳳離歌牽着她路過門口時,正看見鳳長惜也穿了一身紅衣臉上帶着一副面具,被胡夜緊緊的鎖住雙臂,動彈不得。
白冉擡起手,指着那幾乎扭在一起的兩個人,還沒等問出口就被白暮秋上前擋住了視線。
“不用管,他們一見如故聊天呢!”白暮秋說着,玉箫在掌心輕輕敲了兩下,昂起頭用下巴點向鳳離歌。
“妹夫,你懂吧,我這妹妹雖不聰明雖貪吃貪睡懶散,但還是我這兒的寶貝,你們鳳家若敢仗着家大業大給她一點氣受……”白暮秋說着,一雙劍眉微微挑起,滿滿的威脅。
鳳離歌面上笑容不減,低頭看向白冉,眼神無辜“冉冉,你哥吓我。”
“好好聽着!我也是有人撐腰的,哥說得對,你若做什麽對不起我的,我第一個饒不了你!”白冉被珠簾擋了視線,看不到鳳離歌楚楚可憐的眼神,保持着理智。
鳳離歌一聲輕歎,卻含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好吧,生命無價,我會好好珍惜自己的。”言罷,鳳離歌對着白暮秋微微點頭,扶着白冉将她送進了馬車。
傳統嫁娶該是轎子,隻是路途有些遠,所以改爲馬車,隻是不須馬夫趕車,而是由鳳離歌的靈力操控着前進。
馬車很大,白冉進去後着實被驚了一瞬,入目所觸及的都是大紅色,隻看一眼心裏便似被火暖過一般。
因爲鳳離歌靈力驅車的緣故,不過半個時辰便到了鳳府門外。
一雙手替她在外面掀開簾子,白冉下了馬車,擡頭便看到門邊處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紅色如火的衣衫,隻是因爲她和鳳離歌今日的紅更爲顯眼,顯得他有些暗淡。
抱在胸口的手邊袖口上,暗金色的祥雲紋閃着異常的光亮。
白冉頓時停住了腳步,怔怔的望着他。
流焰臉上閃過一瞬的驚慌,用手在臉前擺了兩下“你别自作多情,我就是來看看你被這個小白臉娶走的場面罷了,我隻是來看笑話的!”
一旁,團子一身清冷的藍白色衣裙走了出來,面無波瀾的說道“他很高興能來。”
“喂你!”流焰頓時橫起眉毛,瞪着團子。
團子慵懶的斜睨了他一眼,流焰便如洩了氣的皮球,嘁了一聲鑽入了大門裏面。
“謝謝你。”白冉緊握着鳳離歌的手,眉心微動。
他竟知道自己心裏一直牽挂着的事情,能将流焰這臭脾氣請過來,不知道廢了多少口舌。
“走吧。”鳳離歌唇角微勾,輕扯了下白冉的袖子,火紅的袖子立刻滑下,蓋住了白冉白嫩的小手。
……
禮成後,白冉被帶到鳳離歌的院子裏,在床榻上坐着,屋内的陳設都有了巨大的變化,窗邊多了幾盆長相精緻的藥草,原本一面牆的書櫃辟出一半來改爲一個一個格子的藥櫃。
房間也大了不少,似乎将後院的一部分也納入了房間以内,變的十分寬敞。
而白冉所坐的床榻也不似以往的素淨單調,加了許多的綴飾,溫婉了些許。
坐了一陣子,門外忽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白冉将珠簾放下,端正的坐好。
一道身影靠近,白冉正抿着唇做出一副羞澀的模樣時,額頭上的鳳冠被輕輕解開,随後便被拿走。
“别坐着了,我帶你去個地方。”鳳離歌雙手捧起白冉的小臉,鳳眸中星點光芒閃過,手指輕掃過她的臉頰,随後一把牽起她的手。
白冉微微一愣,她和鳳離歌早就互相習慣,也隻是愣了一瞬後,便抽回手“等一下,我把東西都拆掉。”
将身上的玉佩頭飾首飾全扔到床上後,白冉将手放回鳳離歌的掌心“走吧!”
鳳離歌輕笑了一聲,拉着她在一屋子下人驚奇的眼神裏,混入了夜色當中。
鳳離歌帶她來了那座種滿銀杏的小屋,隻是此時院子裏種了許多初春盛開的花,顯得依舊生機勃勃。
鳳離歌将她按到秋千上,自己也坐到她旁邊。
“什麽事非要出來說?”鳳離歌身上帶了絲絲的酒氣,顯然在外面應酬了不少賓客。
“你知道你爹……嶽丈以禮還我鳳家的定禮了嗎?”鳳離歌鳳眸微眯,聲音極淺。
“不知道,他不告訴我。”白冉嘟了嘟嘴唇。
鳳離歌雙眸頓時眯起,深深的盯着白冉的嘴不動,不清不楚的念叨“是龍岩,神獸青龍的龍岩。”
“什麽!他找到龍岩了!”白冉高聲喊道。
“嗯,是一塊玉石。”鳳離歌的眼還是緊緊的盯着白冉的嘴。
白冉心髒驟停,腦中似乎出現了一種讓她極度恐慌的猜測。
“什麽玉……”白冉聽得自己的聲音微微顫抖。
“那塊你日日帶在脖子上的玉,似乎叫懷華玉……”鳳離歌眸光逐漸加深,略有擔憂的看着她“我知道那玉石對你來說意義非凡,但那是你師父自己的決定,這時再告訴你真相,也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白冉花容失色,怔怔的望着鳳離歌“我師父呢……”
“他離開龍岩,也就是懷華玉,在白日裏魂飛魄散。”鳳離歌輕聲說道。
白冉緊抿着嘴,沉默了許久,眼中忽的砸出連綿不絕的豆大的淚珠。
“不可能……他說過要重塑人身到我身邊來,他答應過要在現實裏摸我的頭,教我更多的東西,他從不會騙我,那玉石隻是玉,怎麽可能是龍岩!”白冉說着說着,哽咽的聲音蓋過了說話的聲音,最後變成嚎啕大哭。
一隻手落在她腦後,随後她便落入一個帶着淡淡酒味的懷抱裏。
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後背,順着她的脊骨安撫似的滑下。
“他說知道你會哭,說讓你哭一哭盡一下弟子的孝心是應當的,隻是他屬于過去,而你屬于當下,隻把他當做回憶,就想回憶一位已經逝去的故人。”
白冉将頭埋在鳳離歌的肩上,雙手扯着他的衣衫,泣不成聲。
她隻是在一個月裏沒想起去問問華老的情況而已,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冉冉,我在,我一直都會在。”鳳離歌輕輕的吸了一口氣,聽着懷中人兒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聲,他的心竟也似被拉扯般的疼。
“不止你一人将他放在心裏,還有我陪你一起,放心吧。”鳳離歌接着安慰道。
一道微涼的觸感忽然堵在他的唇上,鳳眸微微凝滞。
“你不許離開我,尤其不準一言不發的就突然失蹤……”柔軟的觸感蹭着他的唇,伴随着微微沙啞的聲音。
鳳離歌手挪到了她的腦後,頓時反客爲主,聲音微沉“我答應你,你也得答應我幫我做件事。”
白冉哭的很累,被鳳離歌又抽走了大半理智後,眉心微蹙。
你到底要我幫你做什麽啊!”白冉再也忍不了了。
“……”鳳離歌又咬了下白冉的嘴唇,唇角微勾。
白冉輕嗔了一聲,微微扭頭。
“幫我生個孩子啊!”鳳離歌一臉無辜,死死扣着她的小身闆,随後攬起她的腿,将她整個人都打橫抱起。
“滾……”白冉将頭埋進他的衣衫裏,輕輕的吐了一個字。
屋内暖光亮起,一道清淺的笑聲混入山中的月光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