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塔雪域，沒了。
他們面前，隻剩一個在冰川裂縫間拼命狂奔的沈煜城，天地震顫間，無數冰塔傾倒，數萬年累積的冰川，如盛夏冰雪消融，飛快地消失在沈煜城身後的深淵。
看到眼前的一幕，慕楊和封景行都不敢出聲，生怕一出聲，沈煜城的身影就消失了，那樣的後果，他們承受不起。
直到沈煜城跑到冰塔雪域邊緣，冰川不再崩裂，慕楊才沖了上去。
“阿城，接到徐暖的消息，我們就帶了足夠的人馬，這一次，我們一定能摧毀冰塔雪域。”
看到眼前正在消失的冰塔雪域，慕楊興奮的聲音一頓，冰塔雪域好像已經用不着他們來摧毀了？
“對了阿城，你們做了什麽？冰塔雪域怎麽突然就消失了。”
沈煜城還沒回答，慕楊就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
“除此之外，封景昊的實驗也有結果了，不知道爲什麽，我的血裏居然有克制顧白細胞活性的東西。我們行動之前，封景昊已經準備了足夠的血清，這樣一來，就算顧白有萬般手段，他也逃不了。”
慕楊說了什麽，沈煜城壓根沒怎麽聽清，聽到顧白的名字，也隻是木然地點了點頭。
“用不着什麽血清了，顧白已經死了。”
“死了？顧白真的死了？”
慕楊蒼白着一張臉，不可思議地看着沈煜城，顧白死了，那他身上的血不是白抽了嗎？
不過想到冰塔雪域都已經消失了，顧白死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很快，慕楊又重新興奮起來了。
“那阿城你給我說說，就你和封苧兩個人，你們是怎麽把整個冰塔雪域都摧毀的？”
“怎麽辦到的？”
沈煜城身上寒意依舊，眼中卻閃過一絲迷茫，他也不知道冰塔雪域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崩塌。
難道是他和顧白的打鬥引起的，他們還沒這麽厲害吧？
慢了一步的封景行，看着獨身一人的沈煜城，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隻是他在沈煜城四周都找遍了，也沒有看到封苧的身影，連往日跟封苧形影不離的小狐狸也不見了。
回到沈煜城身邊，封景行眉頭緊皺，一把推開慕楊。
“阿城，怎麽隻有你一個人，苧苧呢？苧苧她去哪兒了？”
“封苧？對了，封苧！”
封苧還在他背上呢，沈煜城心神一震，大夢初醒般往後一摸，卻摸了個空。
原本，沈煜城雖有點恍惚，精神卻非常好，這一個動作做完，整個人就像失去了魂魄一般。
“原來，她早已經離開了啊。”
離開？這冰天雪地的，封苧會去哪兒？封景行正待要問個清楚，沈煜城卻突然臉色一變，直直地倒了下去。
看到沈煜城昏迷，慕楊整個人都傻眼了，抱起沈煜城，對着封景行怒目而視。
“封景行，你到底跟阿城說了什麽？”
封苧不見了，唯一一個知情人又昏了過去，偏偏慕楊還沒事找事，封景行更氣了。
“苧苧失蹤了，我問一句都不行嗎？”
慕楊眼眸低垂，有些不敢直視封景行的眼睛，在看到沈煜城一個人回來的時候，他就隐隐猜到了真相，封苧此行，兇多吉少。
“景行，我知道你擔心封苧，可是現在，這地方已經不安全了。”
聽到慕楊的話，封景行氣得一拳砸在堅硬的石壁上，恨聲道，“我知道了，用不着你提醒我。”
轉頭看向那片消失的冰塔雪域，風雪還在，陽光依舊耀眼，那片幽暗深淵，卻沒有絲毫光亮。
陷入那片深淵之中，結局如何，封景行心裏非常清楚，之所以不肯承認，無非是不想面對事實罷了。
良久，封景行歎了一口氣，看着連綿不絕的風雪，眼神迷茫，他的妹妹，他護了近二十年的妹妹，就這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嗎？
“慕楊，苧苧真的回不來了嗎？”
慕楊抱着沈煜城，臉色比外面的冰雪還要蒼白，剛趕到冰塔雪域時，他就感覺到，有人在跟他告别。
現在，他似乎明白了，不管封苧還是徐暖，她們都不會再回來了。
“景行，我們該走了。”
冰塔雪域已經停止崩塌，周圍卻不斷有殘冰碎石落下，封景行最後望了一眼陽光下的深淵，紅着眼眶離開。
“我們走！”
話落，封景行果斷吩咐人撤退，冰塔雪域消失，極光基地不複存在，可沈煜城還活着，封家和沈家還在。
他會再次回到這裏，但不是現在。
沈煜城覺得心裏很空，很空，他知道自己丢了什麽東西，可是，他又明明白白地知道。
他丢的東西，好像永遠都找不回來了。
山川日月，萬裏星河，城街巷陌，鄉野村郭，沈煜城就這麽轉啊轉，不知道轉了多久的時間。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個山莊中，看到一男一女兩個人。
男人很英俊，唔，就隻比他差了一點，女孩子非常漂亮，超級無敵可愛那種，正拿着一隻口紅問男人。
“沈大哥，你覺得那種口紅顔色好看啊？”
沈大哥，女孩子是在叫他嗎？沈煜城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就聽男人答道，“什麽才叫好看，這些口紅感覺都差不多啊。”
聽到男人的回答，女孩子不樂意了，紅着臉嬌嗔道，“好看就是塗哪種口紅你最想親我？哼，别說你連這個不知道。”
“這個嘛。”
男人沉吟片刻，就在沈煜城着急得不行的時候，男人突然走到女孩子面前，吻住女孩子的唇。
“不用口紅，我都想親你。”
接吻男女身後的梳妝台上，還有一隻巴掌大的白色小狐狸，小狐狸兩隻爪子捂着臉，露出兩隻圓溜溜的眼睛，光明正大地偷看。
看到這一幕，沈煜城煩躁的内心，就這麽詭異地安靜下來，最後，沈煜城像想起什麽似的，慢慢地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他的身影，也漸漸遠離，遠離那個夢中的世界。
等從夢中醒來，沈煜城臉上還帶着一絲笑意，在他的床邊，坐着一個五官非常精緻，卻略帶幾分青澀的女孩兒。
女孩兒皮膚白皙，眼睛清澈無比，幾縷劉海垂在眼角，顯得俏皮又可愛，看到他醒來時，笑得眉眼彎彎。
沈煜城在心底歎息一聲，他想，他的心，他找到歸處了。
哪怕餘生幾十載，都要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