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在等誰

道曆第一千九百八十五年,老教學樓下陣法被毀,兇魂破土而出,道家真人前往,布道家大陣苦戰三日卻依舊不敵,五家七派大敗!

同年,唐賢斬出三屍。

純陽功修至圓滿,成爲此門功法所創以來,除純陽老祖(呂洞賓)之外唯二登峰造極之人。

純陽功第十層,純陽不死,壽與天齊,其憑借太清道秘法,三掌将兇魂滅于離縣上空。

唐賢自此得道。

道号純陽!

當天,遮天蔽日的烏雲随着兇魂的消逝而煙消雲散。

晴空萬裏,但卻再沒了唐賢的身影。

從那天開始,再也沒有人遇到過唐賢,道家高層後來把本次劫難列入五家七派曆史,并命名,最後的純陽功………

離縣還是離縣,城西一條街依舊門列一排白事店鋪,所有事物好像都沒變,唯獨少了一個叫唐賢的人。

許多年後……

幾個服裝奇特的男人行走在離縣的街頭,他們穿街過巷,腳下走的路不同,方向卻出奇的一緻。

就這樣,幾人迎着街道兩旁行人異樣的眼神不緊不慢行進着。

不溫不火,怡然自得,但眉宇始終舒展不開,似乎藏有心事。

很快,那些奇裝異服的人不約而同來到城西白事一條街,在一家鋪子前,停下腳步,沉思片刻才走進去。

漸漸的,進去的人越來越多,隻到傍晚時分,店鋪大門關閉。

畫面一轉………

店鋪一樓站了八九人,屋内空間本就不大,此時所有人紮堆站在那裏,不免顯得有些擁擠。

衆人相互看了一眼,先是輕輕點頭示意,随後,一個穿着龍虎山道袍的俊秀道士率先開口說道。

“還是沒回來麽?”

“嗯……”有個茅山道士微微點頭,語氣有些苦澀,“是啊,一晃眼十年,他一次都沒出現過……”

話音剛落,衆人紛紛緘口不語。

鋪子裏響起一連串微弱的唉聲歎氣聲,沉默許久,龍虎山道士輕聲細語說着,“王意,我們這些人當中,你和唐賢的關系最好。”

王意點了點頭,沒說話。

他還是曾經那個樣子,歲月的沖刷不曾在其臉上留下一條痕迹。

不僅是他,屋子裏其他人也一樣。

張留年,韓青,王量,趙夢,許正清,戴修生,李文龍,桑小雲,這些人外表一如十幾年前,如果非說有什麽不同,那便是氣質更爲穩重了。

“唐大哥真的不在了麽?”桑小雲問道。

“可能吧,”王意眼神憂郁,喃喃道:“那次之後,我下過兩次地府,他的魂魄不在那裏,這世上……也再無半點痕迹……”

此話一出,屋内再次鴉雀無聲。

良久,王量打破沉寂。

“其實……我倒是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迹,隻是暫時不太能确定那人是不是唐賢。”

“是什麽?快說!”王意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其他人也跟着齊齊扭頭看向王量。

他頓了頓,拿出手機說:“曾經在離縣周邊縣城時,唐賢對一個身中屍毒的女孩子特别緊張,有次我閑來無事,就去調了當年檔案,中途費了不少功夫,總之你們自己看吧。”

王意接過手機,手機裏播放着一段監控錄像,那段視頻先是出現了一個極爲小巧玲珑的女人,緊接着沒過多久,有個蓬頭垢面,披頭散發的人走了出來………

從始至終,那個髒兮兮的人隻出現過背影,未曾露出正臉,充其量最多露出過眼神。

看到這,王意瞬間不淡定了,捧着手機的一雙手顫顫巍巍,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是他……是他……”

張留年半信半疑上前問:“你确定是他麽?這些年咱們用各種卦象都沒算出他的下落,如果他真的還在,怎麽可能會被攝像頭這種低級監控手段拍到?”

“錯不了,錯不了的,這個**的眼神老子一輩子都不會看走眼。”

這時,王量拿回手機,說道:“這幾段錄像也是我動用茅山俗家弟子才好不容易找到的,純屬碰運氣,既然認出來了,那接下來………”

“接下來?”王意冷哼一聲,“我要去找這個王八蛋,你們愛去不去。”

張留年等人相視一笑,

“走!”

“找他去!”

一轉眼功夫,店鋪空無一人。

………………

畫面一轉,

離縣數千裏之外的某座城市公園。

烈日當空,公園裏人來人往,一個不修邊幅,蓬首垢面的側躺在長椅上,沿途經過的路人看到便會投以嫌棄的目光。

人來人往,須臾間又迎來了傍晚時分。

這時,髒亂男人終于肯起身了,他支楞起身體,用手指把頭發撥亂,恰好擋住大半張臉,好不容易滿意後,這才停下手來,而後挺起胸膛,一動不動的看向某個方向。

宛如木頭人,

巍然不動,倚欄聽風。

動作不知道定格了多久,突然,一個爽朗的聲音從他腦後響起。

“先生在等誰?”

聽到身後問話聲,髒亂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微微颔首,道:“等一位故人。”

身後那人再次詢問,“等了多久了?”

髒亂男人停頓片刻,“記不清了………”

王意信步走到髒亂男人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心道:“老唐,這些年你去哪了?”

呵呵……

髒亂男人搖頭笑了笑,沒好氣罵了一句“明知故問。”

王意被反駁的有點尴尬,咳嗽一聲,“不是我說,你這家夥太不夠意思了,你想玩失蹤,就算不帶我一起玩,最起碼也要打聲招呼吧,一聲不吭消失這麽久,老子還以爲你嗝屁了呢。”

唐賢輕輕一笑,“我已經将純陽功修至登峰造極境,肉身無漏,萬法不侵,這世上無人殺的死。”

這時,又有一個戲谑的聲音響起。

“唐帥哥,這功法讓我羨慕了好久啊,還不肯教我嘛?”

“王意?”唐賢怔了怔,略微意外道:“連你也跟着過來了……”

“不不不,還有我,并且不止有我。”

聞言,唐賢回過頭,隻見一張張曾經熟悉的面孔從公園樹林後走出。

“唐哥啊,你這低調的本事是越來越爐火純青啦,真懷念當初當你組長的日子。”

“呵,你小子……”唐賢釋懷一笑,眼前這人不是李文龍還有誰?

不等唐賢看夠,林中接二連三有人走出。

“唐大哥,好久不見!”

“你這家夥,在北門之境鬥法把我整的夠嗆,我記得你還欠我一場鬥法呢。”

“怎麽,扮演完一次救世主就退休了?”

“唐道友,你也欠我一次鬥法,可别忘記了。”

唐賢無奈搖搖頭,“答應你們的一個都不會少,到時候約個時間。”

衆人嗯了一聲,簡單的噓寒問暖幾聲,随後便離開了,不多時,整個公園唯獨留下了王意和唐賢。

二人坐在公園長椅上沉默許久。

王意問:“這些年你一直都是這樣?”

“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王意遲疑了一下,疑惑不解道:“你知道她和我們不是一路人,她是普通人,你是道士,修爲睥睨天下,當下最有可能得道之人,這麽淺顯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

“我明白,”唐賢不疾不徐說道:“這是我的選擇………”

“可是……”王意還想再說什麽,唐賢忽然伸手打斷。

“剩下的以後再說,我問你,你的道選好了麽?”

王意嗯了一聲,不滿道:“選好了,我打算修陰陽道。”

“陰陽道麽……挺好。”

王意問:“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麽?未來幾十年,天天守在她屁股後邊。”

“不會的,”唐賢拿出一根煙,點燃後吸了一口,“我隻要看到她找到另一半就好了,屆時我才能放心離開。”

王意皺了皺眉,又問:“我就不懂了,你幹嘛不去努力找回來,像這樣半死不活的吊着,有意思?”

唐賢很認真的看向對方,開心笑道:“說多了,你也不明白,不懂又非要問個不停。”

王意不耐煩揮了揮手,“行行行,老子不問了,你愛幹嘛幹嘛去,關我屁事。”

唐賢笑着搖了搖頭,抿着嘴抽完最後一口香煙,而後扭頭繼續看着某個地方。

兩個人就這樣幹巴巴坐着,一眨眼,天色從傍晚變成黃昏。

須臾,有個小巧玲珑的女人從公園那頭走來。

唐賢默默看着對方,直到對面消失在視線,這才起身,一拍大腿,搖身一變。

形象赫然從髒兮兮變成白衣飄飄,身穿道袍,氣質儒雅。

唐賢變出一根太極兩儀發簪,手法熟練将滿頭黑發盤起。

“走吧,耽擱了這麽久,我也該去尋找我的道了。”

王意懵了一下,“你這次又準備鬧哪出?”

“不鬧了,”唐賢歎了口氣,“該了斷的因果已經了斷,貧道已心中無憾。”

語罷,唐賢身形一動,整個人瞬間消失不見。

王意撇了撇嘴,趕緊捏出手印跟了過去。

此時,那個離開不久的女孩忽然回過頭看向公園,她捂住心口,不知爲什麽,剛才一瞬間心口一陣絞痛,仿佛遺失了什麽東西一般。

一行清淚不自覺滑落臉頰,

她摸了摸臉,不明白自己爲什麽會留眼淚。

……………

若幹年後,唐賢坐在古宅庭院右側的房間内。

雙目緊閉,盤膝而坐。

古宅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道士不語,隻餘心猿意馬。

他睜開眼卻隻笑着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我做到了。”

道曆第兩千五百三十六年,唐賢肉身成聖,縱觀一生,始終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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