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帶有章南禮私人暗記的信件被送到了江州。
林懷安從秦畫手中接過已經拆分的信件,一目而過,随即淡淡看了眼自家小侄女。
秦畫表面看上去很平靜,不過眼神中還是有一絲波動,很複雜,但是掩飾的很好,不仔細觀察的話,起碼已經能做到不露聲色了。
太後自我了斷,阿離登基爲帝,用得還是她那弟弟的名義,項英。
除了章南禮和少數幾個貼身老臣知道外,大楚的朝廷,沒人知道,他們這位陛下,居然是一母同胎的長公主。
林懷安随手一動,疑慮靈氣化作火焰将信件燒毀,不留一點痕迹。
秦畫水汪汪的眼珠子看着自家大爺的動作,沒有說話,很沉默。
兩人似乎都很有默契,誰也沒有提這事,好像就如昨日所說,太後死了,這一切自然也就了斷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秦畫又遞上厚厚的紙張,上面是女兒家清秀的筆迹。
她輕聲道:“大爺,我讓府中先生們整理了下最近江州的一些事務,還有大爺您昨日說得那些事,也暫時給出了一個答案,您看看,若是不對的地方,可以在修改。”
林懷安掃了眼秦畫眼皮下的卧蠶,有些黑色眼影,笑道:“女孩子家的不要熬夜太晚。”
随即接過,仔細翻看了一遍。
密密麻麻寫的很詳細,就像林懷安昨日說得那樣,爲了解決江州這些裂縫背後邪祟的問題,會根據邪祟的修爲來定位任務的難度,讓城守府發放任務,然後由異人們去解決這些邪祟,獎勵自然就是一些一手掌控在江州官方手中的器具之類的。
這些器具想鍛造出來,需要特殊的圖紙,圖紙一直被卡在手中,異人們也得不到,所以隻能靠軍功從官方這邊換取。
而且,因爲有圖紙在手,可以不斷的研究和升級,特别是現在有了靈器,普通的器具若是加上靈石,在搭配特殊的鍛造方式,升級成一些帶有靈氣的初階仙器也是常态。
初階仙器發揮的作用可能不是太大,但絕對比普通凡品要有價值的多,這也是這次軍功最吸引人的獎勵之一。
看到這裏,林懷安看了眼秦畫:“靈石看守的人員沒有問題吧?”
秦畫一笑:“大爺,都是知根知底的,而且層層把關,沒有大爺的命令,絕對不會流出的。”
林懷安點頭,靈石的重要性,不用他說,秦府的人也知道,對一方勢力來說,靈石就是根基,其他東西都可以沒有,但是靈石不能丢。
不管是修煉,還是鍛造仙器,這是必需品,特别是在大批的異人湧入之後,靈石的價格是一翻在翻,市面上隻要一出現靈石售賣,馬上就會被人搶空。
但是,靈石隻是對下面人來說珍貴稀少,其實在各州的大佬手中,靈石還是很多的,因爲他們掌控着靈石礦,這就是最大的優勢。
不過,除了江州之外,最近其他州郡,因爲異人的出現,加上機緣遍地,總有些人會趁機崛起,他們之中,有不少人會奪下一兩處靈石礦,發展自身,各州大宗師疲于奔命,手下拿出手的高手就那麽幾個,很多時候,各府縣的靈石礦,他們已經無法在繼續掌控了,隻能撐死保住屬于自己州郡的那幾座大型靈石礦。
即使這樣,整天還有許多人在盯着這幾所大型靈石礦。
秦畫這時突然道:“大爺,這幾日,陸續有大宗師發來求援信,說是自家州郡有些難以招架,想讓大爺出手幫忙。”
林懷安一聽頓時笑了:“自己沒有能力守住,就跑來指望别人?這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可以告訴他們,讓他們将靈石礦全部湧入江州,我每年可以給他們一點分紅。”
秦畫聽後點點頭,似乎沒有把林懷安這随口一言當作是玩笑,反而認真記了下來。
林懷安也同樣沒有在提此事,如今,天地大變,這幾州的大宗師,說實話,在他面前,已經完全沒有對話的檔次。
若不是顧忌一些舊情,以前有過一些合作,這些話,他甚至都懶得去提,這次會江州,有幾件事他本身就打算去做。
比如,融合這天下所有的靈石礦,全部歸爲秦府掌控,對于靈石礦的原主人,以分紅制度分發靈石。
這對于原主人來說,肯定是大損失,但是林懷安不會去在意這些,秦府的人也不會去在意這些。
甚至,就連那些原主人,很可能許多人也都不會在意,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到了一個已經看不到,摸不着的距離時,那自然就沒有了什麽不甘和憤恨,隻會老老實實去任從,去接受。
就像林懷安現在說的這樣,各地大宗師,隻能接受,沒有任何理由反對。
若非對于那些什麽地盤,稱王稱霸不感興趣,他隻需一句話,整個天下便都是他的。
但是他沒有,他隻想着将靈石礦歸爲己有,方便日後掌控。
秦畫自然是知道自家大爺心裏想法的,對于靈石的重要性,她早就知道了,所以在這方面,從未讓大爺操心過。
沒再多想,秦畫繼續道:“大爺,如今來自陰間的裂縫很多,随時都有可能出現,背後的邪祟一旦出現,方圓之内基本都在無生還者,但是異人修爲普遍偏低,有時候看到邪祟之地,都是盲目沖入,白白送了命,大爺可有辦法劃分出邪祟的強度,以此來警示異人?”
“畢竟,異人勤勉,對于我們來說,也是很大的一筆财富……”
秦畫嚴肅着臉,異人在她嘴中,轉眼就變成了财富,妥妥一副精打細算的樣子。
林懷安想了想,搖搖頭,如何去劃分,我沒有辦法,但是院中那顆老樹說不定有點辦法。
一邊說着,一邊示意秦畫往後院走去。
院中老樹?
秦畫一愣,随即想起當初秦天和她說過自家院中那老樹的異象,當時她還吃驚了好久,從小到大陪伴着他們的老樹居然顯靈了?
不過後來大爺離開後,她又獨自去了幾次後院,看着那老樹,但是,那老樹似乎并不想搭理她,随後她也就失去了探讨的興趣……
思緒之間,兩人已經來到後院,看着那顆老樹,金光燦爛,神光熠熠。
秦畫在一旁想着大爺要怎麽如何和一棵樹說話打交道時。
林懷安已經開門見山,一股腦子将剛剛和秦畫探讨的問題全部抛出,丢給老樹。
秦畫在一旁默默無語,她當時也是這樣和老樹說話的,不過并沒有搭理自己,她以爲是自己打開的方式不對……
“古佛寺,明鏡台,可窺探陰陽兩界……”
老樹金葉搖曳,發出唰唰聲響,幾句簡單的話語也從樹蔭裏傳出。
秦畫默默低頭,看來,是看人的……
林懷安微微點頭,随即對秦畫道:“你在家中待着,和往常一樣就行,我去躺古佛寺,帶回明鏡台。”
秦畫立刻點頭,用力點着小腦袋。
沒有再說過多的言語,林懷安直接禦空而去,如今天地靈氣皆可爲他所用,禦空不過是一些小手段罷了。
白衣輕展,衣角在空中抖動,一襲白袍輕如鴻雁,腳下靈氣顯形,像是一柄鋒利的劍刃。
江州城下的異人看到天空中的景象,不少人都發出了驚呼,眼中盡是仰慕。
這種高空保持長時間的禦空姿态,一直是他們所向往的,就像當初他們向往習得成仙之術一樣,如今入了門,那自然就向往更深層的術法。
這種長久的禦空手段,對他們來說,除了需要更高級的仙術外,還需要大量的靈石來補充體内靈氣的消耗。
如今天地混沌渾濁,靈氣不純,修士吸收靈氣的速度早就遠不如從前,以前已經修煉到一些頂尖層次的大佬還好些,至少體内已經形成了自我生成的靈氣漩渦,隻要不大量的消耗,日常所出自然是夠了。
可對剛剛踏入修行的菜鳥來說,那洗練起來,簡直難于登天,這主要就是因爲靈石被卡了……
林懷安禦空而行,自然不會去管下面人的看法。
到了古佛寺時,能看到寺廟的香火極爲旺盛。
古佛寺如今分内門和外門。
外門就是專門接納那些普通的香客,收取香火,内門自然就是那些拜入師門的異人,提供修煉場所,平日裏也傳授無上佛法。
對于招收異人,古佛寺很熱切,基本上隻要來了都會收入門内,不過入門之後,一些規則還是要守得。
而對于非異人,他們就顯得沒有那麽熱情了,除非遇到那種天賦異禀,資質聰慧者,否則都是拒之門外。
古佛寺禅香徐徐,青煙彌漫在寺廟間,來往之人,嗅着青煙,耳邊響起清脆的鍾鼓聲,總是不自覺的安靜下來。
林懷安看着古佛寺,不由得想到劉宗言當初回來時的那些話。
當時古佛寺的原址就是一座座破舊寺廟,廟宇内盡是邪祟,那是一片災難之地。
隻是後來,天地突變,古佛寺重現榮光,一座座金佛像豎起,一朵朵祥雲飄起,神威顯赫。
林懷安直接無視了内門與外門之間的結界枷鎖,輕松踏入内門,閑庭信步,好像在逛自家後花園一般。
來往的僧侶吃驚的看着他,之前也沒看到這個人,怎麽突然就出現在這裏?
但是僧侶們從林懷安身上感覺不到一點邪氣,也不是什麽邪祟所化,身上更沒有一點暴戾殺意,所以,他們一時間有些沉默。
“施主遠道而來,老僧有失遠迎,還望莫怪。”
内門之内,那主殿内,走出一老和尚,身披紅色袈裟,白須白眉,輕步走來。
老和尚很沉穩,語氣溫和,沖着林懷安雙手合十一禮。
林懷安掃了眼老和尚,又看了眼院中其他僧人,沒有發現任何邪祟的氣息,也就是說,這些人,是實打實的和尚。
老和尚見到林懷安的舉動,微微一笑:“施主在尋什麽?古佛寺是清貧之地,恐怕沒有施主想找的東西。”
老和尚半眯着眼,眼神縫隙中帶着一絲試探的味道。
對于林懷安,他自然聽聞過,也見識過那天幕投影,心中自然有自己的算量,知道此人惹不得,但是就不知道此人今日來此所爲何事。
林懷安環視完四周之後,直接對老和尚道:“大師,我來此借一物,可救千萬生靈。”
救千萬生靈?
老和尚一愣,心中一動,佛門講究因果,若真能救得千萬生靈,那何樂不爲?
于是,老和尚立刻再次合十一禮:“施主宅心仁厚,不知需借何物?”
林懷安沒有繞彎子,直言:“明鏡台。”
老和尚又一愣,眼皮微微一跳,看上去溫溫和和,好脾氣的他,似乎有點怒火,隻不過隐藏的很好。
“施主尋錯地了,此處沒有明鏡台,可上其他處尋找。”
老和尚微微低頭,說得若尤其是。
林懷安直接搖頭:“大師,如今天下動亂,邪祟遍地,而明鏡台,恰巧可照出陰陽兩界,警示衆生,如今天下人都在想辦法去解決那些邪祟,而明鏡台可以提供很大的便利,說是救千萬生靈并不爲過,對你們佛門來講,也是一件大善事。”
“我知道這般對你們來說,你們心中肯定是不服的,畢竟自家的東西,憑什麽拿出來去救其他無關緊要的人……”
老和尚連忙道:“施主說笑了,若是能救人,有此物,我們自然會拿出來,隻是……”
說到這裏,林懷安話鋒一轉,突然打斷了老和尚的後話,聲音變得有些淩厲:“大師,我想說的是,這東西,是我要的,和你們心平氣和的在這裏說話已是恩賜,若是頑固不靈,我自有千萬種手段取之!”
語畢,衣袍抖動,整個古佛寺内靈氣席卷而來,隐約化作一條遊龍,翺翔四方,伴随着陣陣龍吟。
廟宇内,那千轉經筒,百口古鍾,同時發出驚顫之聲!如歌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