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秦畫,遇上煩心的事,大部分都是一臉懵懵懂懂,然後靠着忙碌,将不好的心情沖散,而現在,起碼知道爲什麽不開心,爲什麽不高興了,也知道去表達了,将心中的情緒給發洩出來。
整個秦府,能讓她放心發洩傾訴的也隻有秦天和林懷安了,不過秦天最近一直在閉關勤學苦練,自家大爺又不在家,這次終于回來了,她就一股腦子全說了。
林懷安一直在默默聽着,等秦畫說完,他想了想,沒有去接話,反而道:“走,陪我一起出去走走。”
秦畫一愣,本以爲大爺會說出什麽話來開導開導自己,沒想到卻是這樣,但是,莫名的,她心裏一松,有些開心,臉上的愁雲也散去不少,眼睛裏僅是雀躍。
來往秦府的下人看到自家大爺歸來,立刻恭敬打着招呼,府中還有些後來加入的新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來。
這位大爺,他們以前可都是聽過很多傳聞,那就和之前看過的那些神話傳記一樣,都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啊。
“大爺,如今江州格局大變,加入了許多新的異人,發展一日比一日快呢。”
踏過秦府大院的門,走在古蘭街上,沿着河道而走,和楊柳并肩,秦畫語氣愉悅,走路的步伐也輕快許多,就好像一隻鳥兒,在湖邊飛舞。
林懷安走在身後,看着沿着秦家大院的街道上,此時,那周邊的百所商業府邸,已經換了一屆又一屆主人,每次總會有實力更強,錢财更多,路子更廣的人出來取代原先的主人。
整個天下,所有人,都想靠近秦府一點,這對他們來說,就是天下真正的中樞地帶。
聽着小侄女的話,林懷安笑了笑:“異人有很多優點,比如就這想法,就比一般人要多出許多。”
秦畫一聽立刻轉過身,裙角勾着草屑,一邊倒着走一邊道:“是呢,異人們很聰明,有很多想法,許多新奇的點子和主意都是他們弄出來的,特别是在機關的造詣上,更是提供了很多便利。”
“不過啊,異人之間似乎也不太團結,他們拉幫結夥,弄出了許多幫派,經常搶地盤,互相鬥毆厮殺,也不知道爲什麽,他們明明是一夥的,卻喜歡内鬥呢……”
林懷安眉頭一皺:“幫派?搶地盤?城防軍幹什麽的?不管管?任由他們攪亂治安?”
秦畫一聽連忙說道:“大爺,我說的搶地盤啊,是指江州城内有許多商鋪碼頭,每次進貨的時候,這些貨物都需要人來卸貨,異人們可勤快了,要的工錢又低,經常搶着幹,後來啊,因爲人太多了,他們之間就爲了誰來卸貨這個問題發生了口角,就經常出現鬥毆厮殺了,不過因爲城裏治安較好,他們都是到城外内鬥的,這樣城防軍也就不管了。”
聽完這話,林懷安也算是明白了這所謂的幫派,所謂的搶地盤是什麽了,沒有在外在心上,就是笑了笑,聽着樂呵樂呵。
秦畫繼續道:“大爺,您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很多機緣都陸續被人發掘,有些人得了機緣,一飛沖天,直接打破了天下格局,現在啊,除了我們江州,另外幾州的大宗師日子過不太好過呢……”
說到這,秦畫小臉有些驕傲,崇拜的看了眼自家大爺。
對于這個,林懷安倒是能理解,這能尋得機緣者,得到那些遺留下來的大派傳承,自然是一飛沖天,實力突飛猛進,這各州大宗師,若是不能得到同樣好的機緣,那格局确實會改變,畢竟,他們也作威作福了這麽多年,下面不滿的人肯定很多,以前沒有辦法,現在那些人得了機緣,肯定要出來畫個道道。
秦畫話鋒一轉:“不過啊,這機緣雖好,但是伴随的災難也同樣不少,随着一個個機緣被挖掘而出,周邊一般也都會伴随着一道裂縫同時出現,那裂縫背後,經常會湧現出許多邪祟或者怪物,傷人無數。”
“如今城内的軍隊将士都學了些仙法,已經可以應付簡單的邪祟了,但是更厲害的,他們就沒有辦法了,還好我們秦府有劉宗言他們守護,一般的邪祟也闖不進來,我就是擔心,以後這裂縫越來越多,邪祟也會越來越多。”
秦畫神色露出一絲擔憂,從小在江州長大的她,對腳底下這份土地,還是有熱愛之情的,自然希望它越來越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林懷安沉思片刻,立刻便猜到邪祟的來源,陰間!
就像在衆生台時天邪鬼魅說的話,陰間動亂,所有的邪祟都在尋找出路,凡俗界隻要接觸到萬千世界,有了仙氣,就會和陰間産生感應,加上之前落下的那些機緣,每次被挖掘出來時,和陰間的連接概率也就加大一分,出現邪祟的幾率自然也就會大大增加。
陰間有多少邪祟,沒人知道,說是源源不斷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林懷安想了想,便道:“可以讓異人們自發組織起來,專門成立對付這些邪祟的組織,然後按照軍功統計,發放獎勵。”
對于這群工具人,林懷安能想到很多種方法運用。
秦畫一聽,眼睛一亮,确實,按照之前大爺提得意見,用裝備留住異人,讓他們一直待在江州,這個策略已經成功了,也間接的說明,異人們唯利是圖的性子,若是現在在來個軍功制度,那異人們或許會更加熱情。
而且,現在的異人可不再是當初的異人,随着古佛寺和長生殿兩大門派的開放,并且還隻對異人和顔悅色,大部分異人成長起來後都會選擇這兩大門派加入,去學習更多的術法。
就像此時大街上,一位拜入古佛寺的異人,剃着度,從一大戶人家府邸内走出,那員外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送他離去。
那古佛寺異人手中拿着一個缽盂,裏面有一團黑氣在瘋狂竄動,語氣尖利,極爲不甘,路過的人也見怪不怪,這古佛寺出來的僧人,最擅長的就是抓取這些邪祟妖孽。
除了古佛寺外,長生殿的弟子也不甘落後,他們大部分,身後都跟着幾個骷顱人,這些骷顱人被他們武裝整齊,手裏還拿着各種兵刃,此時,骷顱人收了兵刃,正在幫着搬運一些重量較大的貨物,雖然一副很纖細的骷顱架,但是力氣卻很大,也不嫌累。
操控骷顱的異人倒是很輕松,坐在一旁喝着茶什麽的。
本來,一開始出現骷顱人的時候,江州那些普通百姓還很驚恐,覺得這是不吉利,後來,漸漸地随着骷顱越來越多,大家也就都習慣了,也知道了這是長生殿的術法,逐漸被大衆所接受。
之所以接受的這麽快,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林懷安當初離開時和江州的城守打過招呼,所以,在江州官方的推動下,下面人自然也就接受了這些,江州又是天下的代表,看到江州都接受了,其他州郡自然也就不會再反對了。
況且,駕馭骷顱的異人,正是他們所需要的人才。
“大爺,我回去後就讓人弄出一個方案計劃,到時候拿來讓您瞧瞧。”秦畫接着之前的話,腦海裏已經想到很多畫面和後續的計劃。
話是林懷安自己說的,他聽了當然沒意見,微微點頭,表示可以。
這些閑話說完之後,秦畫小臉也慢慢收起笑容,變得低落起來,輕聲道:“大爺,您不在的這段時間,章南禮章大人來了一趟……”
看了眼秦畫的臉色,林懷安心裏隐隐約約猜到一些,扭頭看了眼平靜無波的連城湖,随口道:“可有說什麽。”
秦畫也眺望了眼無際的連城湖,道:“他說,當年讓十萬西涼軍折損于涼州的罪魁禍首就是太後……”
林懷安聽後道:“當初章南禮和我說,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太後,他說這看着太假,背後有陰謀,讓我在等等,結果,查了半天,現在告訴我這個結果?莫非,太後都被扔出來背鍋替死了?”
秦畫微微低頭:“大爺,章大人和我說了很多,總的來說,太後是兇手沒假,又或者說,兇手不止她一人,隻是她是最大的兇手……後面的,章大人請求我不要告訴你,但是大爺若是問,那我就說,另外,他說太後會死,會給秦家一個交代……”
林懷安聽後看了眼秦畫,神色平靜:“你若是想告訴我,應該已經說了,而不是讓我去問,既然你本意不想說,那我也就不問,我現在隻問你一句,太後死了,可解你心中憤恨?”
秦畫聽後想了想,道:“大爺,我自然是想讓所有參與當年緻使西涼軍兵敗的那一幹人全部受到懲罰,隻是,我覺得此事牽連甚廣,最後害得還是更多的無辜人,如今邪祟遍地,很多人都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并不是天下每個地方都和江州一樣平靜,太後這個最大的策劃者若是死了,那一切也夠了……”
林懷安又認真打量了秦畫的臉色,确認了那眼神中的堅定,沒有在說什麽,隻是點點頭,算是表示明白,過了半響才道:“太後若是死了,那一切就讓他過去吧……”
……
壽城,空蕩蕩的大殿上,章南禮秉直着身子,站立着,他雖然發須皆白,但是依舊挺着腰,滿臉堅毅。
大殿之上,太後鳳披霞冠,雍容華貴,臉上妝容精緻,靜靜坐于龍椅之上。
整個大殿,隻有他們倆人。
太後看着大殿下的章南禮,張口道:“章大人,這是來親自送我一程嗎。”
說出來的話,很平靜,就好像老友在叙事。
章南禮眼皮一動,腦海中閃過許多回憶,随即一歎,随意找個台階坐下,笑道:“太後啊,老臣跟了你這麽多年,這也是最後一次拜見了。”
太後輕輕一歎:“你知道嗎,當年若是重來,我依然會那麽做,我不後悔。”
章南禮點頭:“因爲你總是這麽自信,你總覺得自己可以穩住一切,結果卻往往不盡人意……”
太後搖頭:“我沒有估算錯誤,唯一的算錯的就是沒想到事态會發展到至今,也沒想到那位林爺有通天手段……”
章南禮應和了句:“是啊,林爺手段通天,否則也不會一言未發,太後便打算自我了斷。”
太後笑了笑:“我執政這麽多年,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希望大楚越來越好,子民安居樂業,而現在,我的存在,已經和我的理想産生了沖突,但若是我死了,這個理念還會繼續下去。”
章南禮:“阿離和林爺有舊,這份情意在,大楚就算得不到林爺的幫助,但起碼也不會被這位爺毀掉。”
太後點頭:“當年參與這一切的人,現在也老的老,死的死,都是老弱病殘,等阿離正式接管一切之後,你找個源頭,将他們都撤了吧……”
“當年這些人跟着我,一路走來,也不容易,不過大家心中都有一個共同的理念,這點,誰都不會後悔……”
章南禮莫名的心煩,冷冷一哼:“十萬西涼軍,國之精銳,李玄衣,國之棟梁,就因爲你一點猜忌,他們都要死?”
太後面無表情:“十萬西涼軍,隻認李玄衣,不認陛下,當年我勸陛下,他卻不聽,若是哪日李玄衣威望正盛,逼宮之時,陛下如何自處?我項氏一族又如何自處?”
章南禮冷冷一笑:“可後來,陛下也被你逼死了……”
太後搖頭:“他得知西涼軍隕落,氣急攻心,本就時日無多,我隻不過是提前接管了一切罷了,當時我若是不盡快出手,皇室内亂,結果會更不堪設想,我當時所做的一切,隻是爲了穩住局勢,避免大楚動蕩。”
章南禮沒接話,拍了拍衣袍,站起身,朝着大殿外走去,老遠傳來他的聲音:“太後啊,上路吧,你死了,大楚會更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