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幽林靜,夜月伴人眠,這一夜睡得很好。
早早的吃了早點,太陽也才漏出半個頭,山裏空氣好,紮上頭發,換上運動服,拿塊毛巾圍着後山跑幾圈,到高地休息時,才發現這别墅區選址得的确很好,位于兩山最平坦的地方,周邊植被覆蓋也好,能防止山體滑坡,而四下打量,除了上山那條路,似乎隐隐約約也就後山背後那條被草木遮蓋的舊道了,相當險峻。
時間差不多,回山莊沖個澡,正好趕上小海起床吃飯。跟他打了幾次招呼,這孩子張着嘴巴,像是要說什麽,可顯得十分費勁,最後也就隻能沖她微笑。這樣的孩子,以自己接觸過的經驗,李雪琳打算并不先直接教他實踐課,想從基礎理論課開始,慢慢和孩子增進感情,要找一個适合美術課的地方,幾株銀杏樹邊實在再适合不過了。
色彩課才剛開始,李雪琳讓小海先學會區分各種顔色的差異和變化性,這孩子并沒有自己想的那麽難教,小海的表現反倒讓她很放松,看得出陳先生平時對小海也常常做耳濡目染的熏陶。他雖說話很艱難,但聽力并未受損,色彩色差,如何塗抹漸變色等等,學得也很快,幾小時用鼓勵和仔細的教導,小海情緒都能持續保持積極,這讓在“三角體”門口的陳新柳都表示很滿意。
開始給小海教導素描課,線條與基礎框架,李雪琳想了想,他對這裏這麽熟,直接找一個他熟悉的建築給他當教學模闆更好。
“小海,看着我手指的那邊。”李雪琳指着圓形餐廳:“那兒,那個餐廳,它的結構比較簡單,你跟着我,先建立它的骨架,這樣才有利于畫出來,基礎比例不會錯,好嗎。”
“啊......”小海張着大嘴點了點頭。
“先用線條,将它最明顯的......”李雪琳邊說邊用2B鉛筆在畫闆上勾勒:“就像這樣,最基礎的建築線條,将比例做最基本的塗畫。”
“嘿......”小海在畫闆上塗塗畫畫,很開心的樣子。
“你勾勒得怎麽樣?”李雪琳回過頭看了看小海的畫闆,他正拿着顔料塗抹着,她趕忙說:“小海,你看你跟姐姐學得很好,可是還沒畫完,而且,暫時我們不用顔料上色。”小海像是太過于沉迷,沒理會她。
“小海,聽姐姐話,這個,顔料筆和顔料,都暫時可以不用,先用這個,2B鉛筆勾勒就好,好嗎?”李雪琳還沒說完,小海繼續拿着顔料筆沾着丹紅色的顔料塗抹在黑色鉛筆畫出的基本線上,完全看不出到底要幹嘛。
“小海,陳海!姐姐說了不用顔料,要聽話,好嗎?”李雪琳說着,小海卻反而更加快速的将畫筆和顔料塗抹得亂七八糟,那些紅色和黑鉛混雜一起,畫紙整個廢棄掉。
“陳海!你怎麽能這樣!”李雪琳扯了一下小海的衣服說着,他停下了動作。
“對呀,這樣才......”話到口邊,小海的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左右晃着頭,眼神相當奇怪,看得自己陽光下,都覺得毛毛的。
“那個......姐姐不是故意兇你的,小海,因爲你做得不對......”李雪琳說。
“麽......”小海的發音很艱難,不知道想說什麽,他便突然站起身來,一把拽住李雪琳,邊叫喊邊往後院後面跑去,畢竟十幾歲的男孩子,正值青春期,力氣也不小,死死的拉着她,發瘋似地繼續邁大步。
“小海!姐姐被你拽疼了。”李雪琳看着還在往樹林跑動的小海喊着:“陳海!你要拽我去哪兒?!陳先生!陳先生!”
還在“三角體”内的陳新柳聽到她的喊叫,立馬跑出來,正看到小海拉着李雪琳跑動,直接追了上去,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拎着小海的衣服,把他拉過來,這孩子氣喘籲籲,滿眼淚水,像是非常生氣,卻又很無奈。
“小海!松手!你怎麽又傷害别人?!我教你的東西忘了?!”陳新柳很嚴肅的說。
“麽......”小海仍舊含糊不清的想說話,看了看李雪琳,松了手。
“哎喲。”李雪琳才看到小海剛才用力過猛,手腕發青,幾個指甲印,有一處大拇指那麽長的劃傷,還流了血。
“張老!張老!”陳新柳沖着聞聲打算跑來的張爺喊道:“把二樓那個小醫藥箱拿來,順帶叫阿姨把小海帶回房間去!”
“沒事,就是點劃傷。”李雪琳說。
“不不不,實在對不起,這是我的過失和責任,真的不好意思。”陳新柳連連道歉,把她帶回泳池邊坐下。
“你畢竟是要畫畫的,這手可不能受傷呐。”陳新柳用清水幫她清洗傷口:“創可貼這天氣容易滋生細菌,我用張老搞到的一些山藥粉末,再用小塊紗布包好,傷口好得快。”
“嗯,謝謝啊。”李雪琳看着阿姨帶着孩子回到了樓上,就問:“他經常這樣嗎?還是?”
“唉......”陳新柳歎了口氣:“這樣的孩子,醫生說他并非有暴力傾向,隻是他生理上的限制,導緻心理上的封閉,很容易一直在自己的世界裏,很任性,所以有時候不太會考慮别人的感受。”
“我看你對他挺嚴格的,可能是方法不對?”李雪琳接着問。
“不是。”陳新柳擺擺手說:“我們試過,他很難自我約束,我隻能不斷地教他很多規矩,強調很多遍,才能讓他更像一個正常的孩子,可現在又正直青春期,這孩子又開始不好管了。”
“還好,其實,今天早上他狀态都挺好的,不得不說,畢竟是您的孩子,遺傳就是好,他的确在美術上很有靈性。”李雪琳繼續問道:“對了,小海的媽媽呢?”
“她?”陳新柳估計沒想到李雪琳的話題轉到這來,剛才一直滔滔不絕的狀态就收了回去,看起來很不想說起。
“啊,沒事,我就随便問問。”李雪琳看這樣子,估計着問到了不該問的,立馬打住。
“死了”陳新柳撿起一片銀杏葉,看着緩緩的說:“十一年前,一場流行病,一直高燒不退,休克過去,就再沒醒過來。”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提起的......”李雪琳說。
“人總要向前看嘛,總要重新開始的。”陳新柳拍了拍她的手,收起藥箱子:“今天他也學了挺多了,看這樣子,估計下午你都不太好教他,你休息吧,我一會兒再教育教育他,規矩規矩。”
“小陳啊!”張爺在二樓叫着:“你找的布景組那幫人快到了,問您還需要什麽。”
“好,馬上來。”陳新柳看了看手表:“我把聚會的時間提前了,今晚就弄,一會兒還要指他們布景,估計又得忙一個下午,你也可以看看。”
“那這樣吧,小海也挺可憐的,你忙的話,我來跟小海聊吧,畢竟,我是要來教他的,跟他多相處,了解更多也好。”李雪琳說。
“嗯,你說的也對,也行,小海要是再惹你生氣,你别怕,跟我講。”陳新柳說。
回到三樓,走廊盡頭,就是小海的房間。走到門口,小海正坐在一邊,玩拼圖,阿姨則在收換洗的衣服,一回頭看到李雪琳站在門口,可能比較突兀,吓了一跳,衣服也落了一地,李雪琳幫着撿起衣服,連連道歉,阿姨笑呵呵的沒多說話,就走了。
“小海,在玩什麽?”李雪琳說着。
“麽......”小海回頭看了她一眼,依舊面帶微笑,像是剛才的事情就沒發生過一樣。他玩的拼圖很有意思,并不是市場上買來的,很多都是陳新柳淘汰的草稿或是畫紙,将它們弄成拼圖,這是很特殊的,而且更加考驗邏輯性,不得不說這孩子還是十分聰明的。
“這個拼圖上的是什麽呀?”李雪琳指着一旁的另一塊拼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