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僅靠着五千精兵其實很難拿下張掖,而且魏延還要防着曹軍在張掖郡故技重施,也一樣堅壁清野,人爲制造難民。因此魏延領兵到了張掖郡邊境的顯美便即頓兵不前,自領三千步兵駐守,分姜維率領二千騎兵順着石羊河往北而去,聲言欲要奪取宣威、武威二縣,直取沙漠中的休屠澤。
曹真、張颌領兵三千駐守在番和,嚴密監視魏延,見其兵力不多,又并無異動,因此也放心駐守,并未實行堅壁清野之策。不過曹真、張颌都是魏之良将,卻也防着魏延可能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因此分派了許多斥候去北塞巡視,以防姜維拿下休屠澤沿岸之後,複又沿着北塞進兵,繞擊番和之後。
數日之後,斥候回報,說姜維拿下休屠澤之後就地安定胡漢百姓,并未有西進的舉動,曹真、張颌這才放心。
卻說劉賢在冀縣,一邊與陸遜、劉晔、司馬懿以及其餘衆将商讨安定西涼之策,一邊密切關注着對劉備、曹睿的征讨之戰。忽然接到魏延傳來的表文,說曹睿焚燒城池農田,在武威郡制造了許多難民,魏延以軍糧赈災,頗爲吃力。當下劉賢心中暗自生怒,即命收回鮮于銀的五千騎兵,并将西征軍抓獲的俘虜盡數押回冀縣來協助運糧,以減少沿途駐軍消耗,同時,将軍中運糧的大車大批量調給徐盛、丁奉,以便讓二人加緊運糧。
随後,劉賢與衆将商議之後認爲,武威郡的城池農田被焚燒,接下來的一年之内,郡中的數萬百姓都将需要赈濟,朝廷大軍想要繼續西征,難度極大。在這種情況下,必須依靠外交和羌人的力量了。
當下劉賢批準了馬岱提出的,連接麴光、治無戴、白虎文等人,從西海出兵,翻越祁連山襲擊敦煌、酒泉的策略。
同時又寫了書信,送到武威,命魏延派兵帶給魏軍,轉交給曹睿,試探曹睿是否願意稱臣投降。
書信送到張掖,曹睿看信之後,當即召集群臣商議,衆将都不願意投降劉賢。曹睿本人也不願意。若說在魏軍撤離河東之前,曹睿還曾猶豫過是否要幹脆投降劉賢的話,那麽在轉戰數千裏,曆經生死好不容易才到達西涼之後,曹睿已經得到了充分的鍛煉,性情堅毅,殺伐果斷,而又能審時度勢,再沒有半分軟弱了。
當下曹睿認爲,劉賢必定欲要奪取西涼才能甘心,此時投降劉賢,劉賢必定會要求自己交出西涼之地,這是曹睿不願意的。但要生硬地拒絕劉賢,引來漢軍不惜代價地大舉進攻,又不符合曹軍的利益。
當下曹睿親筆寫了回信,信中多是暧昧之詞,既不說投降,也不說拒絕,隻與劉賢讨價還價,意欲分涼州而治之,從此各安疆界,永不交惡。
劉賢見曹睿毫無誠意,完全是在拖時間,當下也一邊書信往來,迷惑曹睿,一邊加緊催運糧草軍資,準備進擊。
在魏延等待糧草,馬岱連結治無戴、白虎文、麴光等人,領兵近萬沿祁連山南麓而進,欲要襲擊西涼之時,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到了八月,又是一年秋收季節,劉賢将冀縣諸軍分散入陳倉、郿縣、武都、關中等各處屯田點收割糧草,又分兵去隴右各縣督促秋收。
忙碌了大半個月後,至八月底,糧草已經收割完畢。當下劉賢開始去信催促劉備入羌。
然而等到九月中旬,眼看天氣即将轉寒,劉備卻無半分動靜,劉賢頓時暗怒,下诏令馬超、龐德攻打首陽。
馬超、龐德得令,當即架起石炮、大黃弩、蹶張弩等攻城武器,大舉攻城。
城中僅有一千蜀軍,如何是馬超、龐德的對手,攻打兩天,城池便被攻破,守城的羅蒙奮力殺出重圍,往枹罕逃去,劉幹卻被馬超臨陣斬首。
随後,馬超、龐德率領大軍繼續往大夏、枹罕進發。
劉備聞知,頓時長歎一聲,對衆将道:“劉賢這是等不及了,在逼我們退入羌地呢!”當下劉備命衆軍收拾行裝,旗幡、冬衣、鹽、油、錢糧、布帛等足夠大軍一年之用,盡數裝車,随後棄了大夏、枹罕,往南進入羌地,一路退到了瑪卿山附近的瑪曲地區,距離黃河和洮水上遊極近。
此處氣候已經與漢地差别極大了,劉備九月底到達這裏,身體每況愈下,竟然開始上吐下瀉,頭腦昏沉,難以理事。麾下士卒因水土不服,感染疾疫者極多,每日逃往者也不在少數。
蜀軍急需休整,而殿後的張飛又傳來漢軍并未追趕入羌地的消息,劉備頓時放下心來,當下原地修築營壘,駐紮起來,一邊派斥候打探周圍羌人情況,一邊又寫了書信,命陳震送入冀縣,交給劉賢。
劉賢在冀縣收到劉備果然如約退入羌地的消息,當下大喜,即設宴款待了劉禅、劉永、劉理三兄弟,随後命馬超、龐德領兵取了隴西各城,安定羌漢百姓。
同時将前些時候起兵助戰的俄何、燒戈、伐同、俄遮塞等人招來冀縣,大加慰勉,深結其心,意圖誘導他們遷出羌地,進入隴右來居住。
劉賢正忙着收拾人心,就聽陳震前來求見,當下劉賢便即接見,接過陳震帶來的劉備書信,拆看了一遍,見其中多有傷感悲觀之語,再聽陳震描述了蜀軍入羌之後的境況,知道劉備的确是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了。當下劉賢歎了口氣,道:“劉備雖與朕争奪天下,使得世間戰亂又多了近兩年,但他如今領兵入羌,爲我漢朝開拓雪域高原之先驅,此功必當彪炳史冊,爲萬世傳揚。他既然已經領兵進入了羌地,朕也不爲己甚。陳先生此次回去,可以将吳皇後帶回,以侍奉劉備。此外,朕冊封劉備爲羌南王的诏書已經寫好,劉備什麽時候上表歸附,朕便什麽時候讓劉禅帶着這份诏書去見他。朕還可以保證,隻要劉備歸附,他入羌之後倘若遇到糧草兵器短缺之時,朕會酌情支援他一些,使他能在羌地真正站穩腳跟。”
陳震得了劉賢之言,當下拜謝,随後帶着吳皇後回見劉備。
此時的劉備在瑪曲地區卻遭遇了一場大危機,附近的鍾羌已經盯上了劉備的大軍。
鍾羌曾經是羌人之中極爲強大的一支,漢末百年羌亂之時,鍾羌曾經聯合附近羌人部落,并吸納反叛的漢人軍隊,聚合起十萬人馬與漢軍對戰。不過數十年過去,鍾羌的輝煌已經不在了,其部衆分散遷徙,有的進入隴右,有的進入河湟、榆谷地區,實力大損,僅有一萬七千餘落了。
羌胡之地,弱肉強食,劉備這數千兵馬進入羌地,早就落入了鍾羌的眼中,羌王徹裏吉見劉備兵力不多,又不熟悉地理,加之軍中還攜帶着大量财物,當下貪心頓起,意欲吞并劉備。
于是徹裏吉發下軍令,暗暗将麾下羌兵盡數聚集起來,合共一萬七千人,留下二千把守老巢,自領一萬五千人悄悄往劉備的駐地圍了過來。
然而劉備雖然病重,但畢竟是枭雄,蜀軍雖然疲累,但畢竟是與漢軍争奪天下的強軍,張飛、趙雲、陳到、吳懿等人都是當世良将,習幀、何宗、楊儀、馬谡等人都頗有智略,安排防務,十分周密。早有斥候将羌人的異動報了上來,張飛、趙雲、習幀、馬谡等人商議之後,當下決定将計就計。
于是蜀軍佯裝不知,營壘周圍的警戒十分空虛,實則卻将主力都調出營外,單等羌兵來攻。
是夜,徹裏吉率領羌兵趁夜到來,呐喊着突進蜀軍營壘,然而卻發現營中原本在搖曳的火光下影影綽綽的身影都是草人,徹裏吉知道中計,當下急領兵退,就聽一聲鼓響,張飛、趙雲、陳到、吳懿、羅蒙、袁龍、蔣顯、丁鹹、丁立、馬忠等将各領兵馬呐喊殺出,聲勢極爲浩大,一衆羌兵頓時驚慌失措,全無戰心,四散奔逃。
混戰之中,張飛望見徹裏吉的大蠹,當下領兵急追,胯下烏骓馬速度極快,如飛一般殺到徹裏吉面前,将徹裏吉身旁簇擁的百餘名親衛盡皆殺散。徹裏吉見狀,驚得手足無措,被張飛手起一矛,當場刺死。
羌兵大潰,蜀軍追亡逐北,一路砍殺羌兵至鍾羌的老巢處,陳到率領白毦精騎當先踏營,一舉将鍾羌的營寨踏平,鍾羌小帥越吉也被陳到所殺。
這一戰,蜀軍殺傷羌兵五千七百餘人,俘虜六千五百餘青壯。因一舉端了鍾羌的老巢,故而還俘虜了羌人婦女老幼四萬三千餘口,奪得馬匹一萬三千餘匹,牛羊三十餘萬頭,其餘小麥、青稞、豆類等糧草十餘萬石,氈帳、獸皮、獸筋等無數。
強盛一時的鍾羌至此星流雲散,一部分逃到河湟、榆谷、洮水地區歸附了其餘羌人,還有一部分索性到了隴西,歸附漢軍。
劉備經此一戰,兵威大盛,在羌人之中瞬間豎起了名望。同時,奪得的青壯和牲口解決了大軍的勞力問題,奪得的牛羊糧草又解決了糧食問題,俘獲的羌人婦女強行配給士兵爲妻,更是大大安定了軍心,氈帳、獸皮又大爲保暖,爲蜀郡渡過寒冬提供了保障。
換言之,蜀軍站在鍾羌的屍骨之上,基本在羌地站穩了腳跟。
陳震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蜀軍上下人人喜氣洋洋,誇耀勝利,當下陳震也喜悅了起來,急忙帶着吳皇後前來見劉備。
此時的劉備卻已經是病勢沉重了,不過大軍新勝之下,整個人氣色卻也還好,聞聽陳震帶了吳皇後回來,劉備越發喜悅,當下聽了陳震轉述劉賢的話後,劉備點了點頭,轉而對衆将道:“如今看來,雪域高原之上的羌人裝備低劣,戰法粗鄙,雖然比之隴右的羌人更加兇悍,但對我軍的威脅卻反而更低。兩軍列陣對戰,一漢足以當五羌。如今對我軍威脅最大的反而是惡劣的氣候條件。入羌以來,将士染病者過半,不過許多都在短時間内适應了過來,但仍舊有數百人先後死去。更有近千人如今還很虛弱,很難說能不能挺得過去。在殲滅鍾羌的時候,衆将事後也紛紛報告,說将士進入羌地之後,大多難以長時間鏖戰,很容易感覺疲累,喘息困難。這是我軍的一大短處,與鍾羌的戰争雖然激烈,但耗時卻僅隻數日而已,最激烈的交戰更是隻有半夜。饒是如此,我軍仍舊有四百餘人因厮殺過巨,導緻喘息不定,最終七竅流血而亡,其餘将士也有不同程度的影響。可以說,此戰雖勝,但我們卻勝的十分僥幸。這樣的勝仗再來幾次,我們就将承受不住了。這是勝也勝不起啊!”
說着,劉備急速咳了幾聲,這才又道:“因此,朕以爲将士們若無法适應羌地的水土,那便不能繼續往南走了。加之如今天降大雪,羌地苦寒,道路難行。我們索性便在這裏過冬,等到明年春暖雪化,将士們也都适應了,再繼續往南走吧。”
衆将聞言,都連忙點頭表示贊同。
當下劉備分派了防務,命衆将自去打理軍務,隻留下吳皇後照顧自己。
如此又過了十數日,時間進入十月末,天空連降大雪,天氣愈發寒冷,劉備的身體急轉直下,自感堅持不了多久了。當下急忙招來衆将,取出一封表文,道:“朕已時日無多,此表乃朕親筆寫給劉賢的遺表,表示願意自去帝位,接受他所冊封的羌南王封号,并請立劉禅爲世子。陳震,此表交給你。朕亡之後,你便立即持之往見劉賢。”
陳震領命,接過遺表,小心放好。劉備随後又取出一封遺诏,表示傳位于劉禅,并對劉禅進行了告誡,對群臣進行了誇贊和勉勵。指派了張飛、趙雲、馬良、習幀爲托孤大臣,并加封了中生代的袁龍、馬谡、馬忠、句扶、呂義之官,又将諸将子弟,如張苞、張遵、趙統、趙廣、吳喬以及羅蒙之子羅憲,蔣顯之子蔣斌等人俱各加官,爲劉禅培養班底。
一切安排妥當,數日之後的一個大雪天裏,劉備亡故。蜀軍全軍鎬素,哭聲震天動地。
至此漢末逐鹿的諸侯盡皆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