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修冷眉一凝,下意識伸手向旁邊一抓,将顔小茴一把扯過來護在身後,眼中的敵意翻湧而出:“你這是什麽意思?小茴中了蠱毒,若是非要……非要和晏子傅在一起才能解,那我可以讓步。”
“但是”,他複又擡起頭來,眼中光芒萬丈:“我絕不會放手!等小茴身上的蠱毒解了,我就要娶她!”
梅永清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眉頭一挑:“哦?戎将軍,你可明白小茴和阿晏在一起的意思?解那蠱毒,需行周公之禮才行。你堂堂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豈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跟其他男子……”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戎修冷聲打斷:“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我不介意!”
戎修強忍住心中翻湧的情緒,抓着顔小茴的大手緊了一緊,深吸了口氣偏過頭深情又鄭重其事般的說道:“我不介意。”
兩句一模一樣的話,一句是向梅永清宣戰,一句則是爲了說給那個傻女人。
“我不介意”,他看着顔小茴的雙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重複。
“小茴,我也是個尋常平凡男子,一想到你會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就嫉妒的發狂!可是,如果不讓你和晏子傅在一起,你就會死。你若是死了,跟要了我的命又有什麽區别?”
他倏地一把将顔小茴扯進懷裏,伸手按住她的腰肢,仿佛要将她整個人嵌進胸膛。
“所以,我不能介意。隻有你活着,我的人生才完整。”
“不過”,他側頭在早已淚眼朦胧的顔小茴脖頸上缱绻一吻,像是呢喃又像是威脅:“我爲了你做了這麽大的讓步,你的蠱毒解了之後,需要用餘下的一輩子還我才行!接下來的時間,隻能看着我一個人才行!”
顔小茴被他緊緊抱着,耳邊是他的強勁有力的心跳,周身被他好聞的氣息包圍着,像是秋日溫熱的湖水一邊,沒過她的頭頂,讓她沉溺不已。
她的鼻子酸酸的,胸腔裏各種滿溢的情緒幾乎控制不住,忍着忍着,還是哭了出來!
這麽多天以來的惶恐不安,歉疚傷心,被珍視的幸福,一齊湧了上來,她顫抖着身子埋進戎修的懷裏,泣不成聲。
戎修那樣一個自尊自傲的人,居然會爲了她做出這麽大的犧牲,隻爲了她能活着!她的心像是被震懾住了一般,久久不能回神。
一旁的梅永清看見緊緊相擁的兩個人,不禁走上前來,沉聲叫道:“戎将軍……”
他才開口,就被戎修冷眸打斷:“你還想說什麽?我已經都跟你說清楚了,隻要小茴能活下來,别的我不介意,你也無需再試探我。”
說着,他伸手一把抓過之前寫好的辭去百裏将軍一職的宣紙往梅永清身上一揮:“你現在就可以派人将這張紙快馬加鞭運送到百裏京城,答應你的,我都已經做到,相應的,你也要将答應我的,一一兌現才行!你若是食言……”
他左手一動,隻見袖口一揮,原本挂在腰間的長劍劍鋒一下子逼上了梅永清的咽喉。
這突如起來的動作吓得旁邊的侍衛大怒,立刻将手中的長劍對準戎修,大吼:“放肆!”
然而,戎修并沒有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裏,反而将手中指向梅永清的長劍逼的更近了一些。
氣氛陡然凝滞起來,幾個人之間流淌的電流滋滋作響,誰也不肯退讓。
就在這令人不敢懈怠的時候,梅永清倏地揚頭大笑起來,半晌,笑聲才停了下來,眼中笑意卻不減。
看着顔小茴欣慰的說道:“孩子,本來舅舅還不放心,不過此番看來,你這小郎君選的不錯!”
什麽?
這是怎麽回事?
梅永清突如其來轉變的态度令人摸不着頭腦,戎修将身後的顔小茴護的更緊了一些,擰眉敵意不減的看着梅永清。
隻見梅永清長歎一聲:“先皇去的時候,曾拉着朕的手念念不忘,一定要讓朕尋到你的母親。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母親早已魂歸地下,也直到今年才千辛萬苦的找到你。這麽多年,你們受的苦,可想而知。朕這個當舅舅的,已經不能爲你娘做什麽了,唯有将虧欠她的這份情義加倍放在你的身上。”
說着,他回首看了眼恭敬立在他身後的晏子傅:“子傅是個好孩子,這麽多年來,朕一直看着他長大。按理來說,梅晏兩家有世代聯姻的習俗。可是,見到你之後,朕的想法變了。皇宮說來繁華耀目,卻有多少一言難盡的迫不得已。你從小雖然清苦了些,好在一直活的很單純。朕不想,将那些繁重的東西強加到你身上。所以,當得知你與戎将軍定下了婚約不日即将成親的時候,特派阿晏到你們身邊借故試探一番。”
說到這兒,他将目光移到戎修身上,頗感欣慰的說道:“這番試探,連朕自己都覺得異常尖銳。但是,你卻甯可受那奇恥大辱也要保全小茴,還不惜将自己的将軍一職辭掉,就憑這兩點,小茴就絕沒有看錯人!朕這個當舅舅的,也就可以放心的将她交給你了!”
顔小茴聽了這番話,眨巴了兩下大眼睛擠了擠眼角還未幹涸的淚珠。
原來,這一切都是試探?
她整個人怔在那裏,不知道該喜該泣!
她呆呆的拉起袖口,露出腕上那抹血镯:“可是,這镯子……”
一直立在旁邊沒有作聲的晏子傅倏地抿着一笑:“這個啊,這是咱們葵國東海出産的有名的水晶,這一塊裏面鑲嵌了兩抹紅瑪瑙,所以才這般形狀。之前想借此試探試探你和戎将軍,所以才扯了個謊。隻是沒想到戎将軍這般粗心大意,看不出這是我葵國特産,居然真的相信了我心口胡謅的說辭。”
顔小茴抿了抿嘴:“那你說的蠱毒……”
晏子傅輕笑一聲,自然而然的接道:“當然也是我信口胡說的,如果你真的中了蠱,怎麽可能到現在還一點兒異常反應都沒有?”
原來,竟然是這樣?
意外的是,被人欺騙玩弄的憤怒隻是在腦海裏稍微轉了一小圈兒就被巨大的喜悅沖出了腦後!
她緊緊抓着戎修的手,對上他不期然含笑的眼睛,隻覺得心中幸福滿溢。
還有什麽,比愛人在關鍵時刻,不抛棄不放棄來,更幸福呢?
她緊緊抓着戎修的手,覺得就這樣抓着,一輩子也不想放開。
覺得,就這樣,兩個人,你和我,一直到天荒地老……
一直看着兩人的梅永清也揚頭一笑,對身後的小太監說道:“傳令下去,我大葵國至榮郡主不日下嫁百裏國戎修戎将軍,舉國大慶,明年的賦稅全免!火速趕造三十艘大型船隻,按照公主待遇準備嫁妝,出嫁之日,随郡主送達百裏!另修書一封,與百裏締結盟約,停止一切戰争糾紛一百年!”
一個月後,葵國至榮郡主在鞭炮聲中被喜娘扶進了船艙,由葵國水師将軍帶領,一路乘水路南下百裏。新老船隻大大小小,總共五十六艘,浩浩蕩蕩,幾乎将整個東海全面覆蓋。
這五十六艘穿上,帶着無數的奇珍異寶,真絲綢緞,金銀珠寶作爲嫁妝,規模可堪葵國、百裏國兩國百年之最,一時間成爲兩國所有子民津津樂道的話題。
然而,此刻船艙裏的顔小茴卻被頭上戴着的繁重的頭飾和身上笨重的嫁衣搞的狼狽不堪。
她一手托着沉甸甸的頭,一手抓着裙擺連聲去喊專程被梅永清從京城接來随身伺候她的崖香:“快把我身上這身行頭去了,可累死我了。上了船了就沒别人了,我可不想再講這些虛禮了。不然,還沒等到百裏呢,我的脖子就要被壓斷!”
這已經是她這一路上,不止一次抱怨了。
每次崖香都要跳出來跟她說:“郡主,這是老祖宗的規矩,喜服和首飾是不能脫的,不然不吉利。”
然而,沒一會兒,顔小茴就受不了了,少不得又要跟她吵吵嚷嚷。
不過,這一回,不知爲什麽崖香倒是沒吱聲。
顔小茴不禁有些奇怪,難不成這丫頭被自己煩了幾次,惹惱了不想再理自己了不成?
她一邊托着沉重的東西,一邊兒往船艙外走,誰知,忽然撞進了一個硬邦邦的胸膛!
她倏地擡頭,一下子對上了一雙深情帶笑的桃花眼。
顔小茴的臉禁不住一紅,奇道:“你怎麽在這船上?”
戎修的臉也是一紅,驕傲如他,怎麽可能說自己在京城等着,實在不安,生怕再出什麽波折所以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混上了送親隊伍?
他隻是勾唇一笑,一下子攔住她的腰,在她唇上狠親了一口,語氣不滿:“怎麽,這麽不歡迎我?”
顔小茴嘟了嘟嘴:“不是不歡迎,是不合規矩!”
戎修眉頭一挑:“不合規矩?你不是最煩這些繁文缛節的嗎?什麽時候也跟着迷信起來了?”
顔小茴的臉色一紅:“反正一輩子就這一回,成親這等大事,馬虎不得。”
說着,她倏地擡起頭,眸中帶水:“你就不能再忍幾天?”
戎修幾乎憋到内傷,還忍?天曉得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多久!
幾乎想也不想,他伸手攬住她的腰,朝床榻走去。
修長的手指把玩着她的腰帶,面色卻一臉愁緒。
他忽而低頭輕歎一聲。
顔小茴心裏咯噔一下,不自覺的擰眉:“怎麽了?”
戎修低頭不語,隻是搖頭。
顔小茴心下一沉:“莫不是……你娘她還對我有意見?”
她注意力都在戎修的身上,提心吊膽的觀察她的反應。
好不容易才到這一天,她可不想到這個時候,戎夫人還在反對。
然而,肩上忽然一涼,她一低頭,發現自己的腰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解開了,光滑的香肩整個袒露在外面,某人的手正一寸一寸侵略她的肌膚!
顔小茴大驚:“戎修你幹嘛!”手放哪裏啊!
還沒說完,就被他一個虎撲壓倒在了床榻。
綿長的吻,暴風驟雨一樣侵襲下來,攪皺了顔小茴的心湖,激蕩的她毫無招架之力。
兩個人的呼吸早已經纏在一起,隻聽朦胧間,戎修含含糊糊的說道:“我娘她還是有些小意見,所以,這回百裏的水路上,我們得趕緊給她弄出個孫子玩玩兒,有了孫兒,她豈會再有時間找咱倆的麻煩!唔,時間不多了,得抓緊才行!”
此刻的顔小茴,早已沉淪在大好的風景之中,哪裏還注意得起男子眼中閃過的狡黠目光!
隻見船兒而乘風破浪,一路搖搖曳曳,向前方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