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道士經常這麽說:“每個人心裏都有一片脆弱的地方,那是最深處的秘密。陳大家很聰明,可是就不能……給芸芸衆生,也包括某家留上一條活路嗎?”
陳道佛很聰明,總是憑借着蛛絲馬迹就能發現到很多,和旁人一起,旁人總是會覺得不安,虛道士最有體會,他總說每次面對陳道佛的時候都有一種沒穿衣服的感覺。
“這個男人他騙了你,他說他要去遠方讀書,其實是背着你娶了徐美钰,因爲他貪慕虛榮。到了現在,你還願意護着他嗎?”陳道佛望着女人,一字一字的說道,卻字字如針,紮的人心肝俱裂。
女人似乎陷入了很久之前的回憶,那是‘一個書生背着行囊說去遠方讀書,要她等着他金榜題名回來,風風光光娶了她’的美好故事。
隻是當那一日偶然遇見,一切謊言都被無情的揭露,女人已經知道了這個男人的真面露,卻還是不死心,一路跟蹤來到了這荒蕪的黑山城。
陳道佛說的都對,女人沒辦法反駁,她瞥了一眼身後懦弱的男人,恍如當初他被人欺負,她仗義相救時的場景。
她覺得自己真傻,這個男人可能一直都隻把她當做一把擋雨的傘,一件需要時可以有,不需要時可以随手丢棄的物品罷了。
她還是有點不死心,低聲問道:“你可有曾真正的接受過我?”
女子是個武人,身在一個武道世家,大陳王朝重文輕武,武人的地位一向很低,沒能生在一個書香世家,這使她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眼前這男人,所以才會有‘真正的接受’五字,而不是那‘辜負我’或是‘欺騙我’三字。
男人被女人的目光吓着了,慌亂了一下,然後拼命的點頭,動了動嘴唇卻是一直說不出那個‘有’字。
他一直都是将這女人當成一把雨傘,一個防止别人欺負他的武器,常人或許會對‘老物件’産生出情感的可能,隻是他慕容荻心比天高,怎麽會看上一個區區武人家的女孩。
女人明白了,心中一凜,臉上露出微微凄慘笑容,長刀抵在胸口,哽咽的說道:“好,慕容荻!我許秋雪就再做一次你手中的工具,幫你擋住這人!”
“從此以後你我再無瓜葛,恩斷義絕,割袍斷交。”
撕。
許秋雪一刀割開衣袍的衣角,決然的聲音,想那杜鵑啼血猿哀鳴,莫不該是如此吧。
慕容荻對那割袍斷交的聲音無感,他隻聽的見許秋雪說會再幫他一次,他大喜過望。
相知三年,他對女人的實力還是非常有信心的,就算不是眼前這尊殺神的對手,擋住一兩刻鍾應該也不是問題。
想到此,他癱軟的身體竟然也有了一絲氣力,站了起來,急匆匆的朝着遠處跑走,呼吸進出氣急促不穩,時不時摔上一跤,連滾帶爬的跑遠了,身形模樣好不狼狽。
許秋雪站在陳道佛的身前,緊緊握着大刀,常年練武的手掌上青筋暴起如條條小青龍,她緊張的人在顫抖,刀也緊張的在顫抖。
“擋住我?一條命,看清楚了一個人。值得嗎?”
‘前身’是個嗜殺之人,若是以往這一刀早就下去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哪裏有這麽多的廢話?
就像虛道士曾經說過的那樣,五百年才出得一次的殺星,這全天下人,哪裏是血流成河那麽簡單?
隻是如今的陳道佛不同,他是個社會最底層的小混混沒錯,可也活的很有道義、主見,忠肝義膽談不上,卻也是有一條屬于自己的道。
‘前身’這個殺星的記憶再厲害,他卻才是這個身體現在的主人。
若是連自己的身體心智都控制不住,還談什麽匡扶天下,鋤強扶弱,快意江湖?
而且如果記憶占據主體,那就是一個超級無敵的殺星,他見人殺人,見鬼殺鬼,見佛殺佛,見神殺神,見妖殺妖…簡直是,無人能擋!
記憶很強悍,而且很多時候需要去提取用到,這個時候難免會沾染裏面的肅殺之氣和嗜血煞氣,整個人變得弑殺起來。
如果花和尚沒被佛祖踢出佛門,按他的說法:“我定能爲你借得我那一代神僧徒孫覺遠的‘太極心經’爲你暫時壓制住那妖王血和豹王膽的弑殺之氣。”
花和尚很花,花心,又花錢。
他行走住宿過的寺廟大多被他偷過香火錢去怡紅樓潇灑快活,寺廟不好說他。因爲他輩分太高,‘福慧智子覺,了本圓可悟’,他是‘智’字輩的,當今世上隻有一個慧能祖師比他輩分高,可惜那人正在‘閉死關’,所以沒人能管住他,當然大雷音寺的佛祖除外,于是他就被華麗麗的給踢出佛門外了。
“值得,我知道你比我厲害,但我一定會擋住你,哪怕隻有一秒鍾的時間,你動手吧。”許秋雪的答話把陳道佛拉回了現實。
望着那明明難過至極卻還要裝出一副理所當然的堅毅臉龐,陳道佛隻是替她覺得不值,那句‘往往第一個動了情的人最可悲’說的沒錯,這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施主,請不要再造殺戮了,這樣于你的修行并不好,而且死後,很容易下阿鼻地獄的?”
“君寶,你是不是傻?快速速跟我回去。”
“師兄,我們出家人遇見了這樣的事情不能袖手旁……嗚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們繼續,我們兩個隻是路過,路過。”
一小一大的和尚先後走進來,小和尚頗爲仗義的想要勸說陳道佛,卻被後面趕上的大和尚給捂住了嘴,小和尚極力掙紮,武功卻因爲沒有大和尚武功高,掙脫不開。
“小和尚,我要下的可不僅僅是阿鼻地獄那麽簡單的。”
陳子嬰慘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瞥了眼身後角落,躲在桌子下的小狐狸會意,一人一獸先後走出了客棧。
“呼……”大和尚松開了手,吐出一口濁氣,露出了一抹劫後餘生的笑容,然後就是一陣憤怒,狠狠地戳着小和尚的腦袋,罵道:“你這家夥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施主,施主。”小和尚躲開,沒有理會大和尚的指責,反而大喊了起來,沖了出去,隻是外面空蕩蕩的一片,哪裏還能看到陳道佛的蹤影。
“君寶,你這家夥還想幹什麽啊!你要是招惹到了那尊殺神,讓他再回來了,隻怕你,我…不,還有我們住的客棧,都是劫數難逃啊!”大和尚追了出來,苦口婆心的說道。
看得出,大和尚對小和尚還是很關心的,不僅僅是作爲師兄的職責,還有一種身爲哥哥要好好照顧弟弟的職責,這是師傅交代過的,這時候的大和尚還是記在心裏的。
“天寶師兄,我看的出來那位施主壓制的很是辛苦,我想他…他或許是需要師傅下山前給你的那本能令人靜下心來的氣功心法。”君寶小和尚擺弄了下手指,小聲說道。
“那是什麽氣功心法?全是教人靜心吐氣的法門,哪裏有我的修煉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厲害。”天寶大和尚不屑的從胸前掏出了一本秘籍遞到君寶小和尚的手裏說道:“既然你這麽說,下次看見他的時候,你就把這本秘籍交給他,要是真的能讓他不再亂殺,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情,功德無量,阿彌陀佛。”
說着,天寶和尚想起了什麽,又繼續說道:“你把這秘籍給那個殺神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先去做活,你給我買兩個窩窩頭回來,特别想吃。”
君寶小和尚看着秘籍興奮的點着頭,順着他的目光看起來,隻見那本藍色秘籍上正書‘太極心經’四個大字。
而他們師兄弟兩個,一個叫董天寶,一個叫張君寶,從師少林寺大師覺遠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