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不管怎麽說,自己和金一諾之間的小貓膩,算是糊弄過去了。吳錢微微的松了一口氣。
老墨鏡看向了金一諾:“去過南家窯了?”
金一諾點頭。
“東西找到了?”
金一諾又搖頭。
“保命的法子有很多,不用拘泥于那點兒死人玩意。要不這樣,您先跟着我,我給你想想辦法。”
“不勞金爺費心。”
金一諾臉上帶着客套式微笑,話語中卻帶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意。
“别這麽生分嘛,從輩分上算,你算是我的侄孫女。咱們是一家人!”
老墨鏡将“一家人”三個字咬的特别的重,眼睛有意無意的瞥向了吳錢。
吳錢覺得,他的這番話,就是特意說給自己聽的!
瞎金爺、金一諾,兩人都姓金,又都是“社會人”,自己早該想到,這兩個家夥沾親帶故!
既然是一家人,金一諾對瞎金爺處處防範,又是怎麽個意思?
金一諾不再說話,就連臉上的客套笑容也逐漸消失。
車廂裏陷入了一陣令人壓抑的沉默。這一對爺孫倆互相凝視着,吳錢能嗅的到,車廂裏彌漫着一股劍拔弩張的味道。
最終還是老墨鏡打破了沉默。他把頭又扭向了吳錢:
“發現那個過陰仙不對勁兒了吧?”
老墨鏡的話題跳躍性很大,吳錢先是一愣,随後才反應過來:
“啊……确實,有點兒不太對勁兒……”
吳錢特意的拖着長音,等待金一諾給他提示。
金一諾沒有任何的反應。
吳錢一咬牙一跺腳:“我覺得那小子不是過陰仙,是狐仙。”
既然金一諾沒給自己任何的反饋,說明這事兒能說。
老墨鏡點點頭:“不錯嘛,吳大海的孫子,有點兒意思。村頭兒的那個‘二神’家,你們也去了吧?”
“二神?你說的,是那個吳老二?”
老墨鏡不置可否的一砸吧嘴:“别看這石砬村不大,十多年前,真出過兩個高人。或者說,出過兩隊高人。一個是過陰仙楊大眼睛,另一個,是常老大吳老二,他們兩個,是……”
“是跳大神的!”
吳錢脫口而出。
吳錢記得爺爺吳大海說過,在舊社會,東北跳大神的都是兩個人。請神附體的,叫大神,在旁邊敲文王鼓的,叫二神。現在的社會騙子越混越不像話,幹脆把二神這個職業給删除了,一個人就敢出來行騙。
沒想到養“童子”的吳老二,居然是個二神!
老墨鏡再次撩動貂皮大衣,撩了吳錢一臉的灰:“給你說點兒我們行業内的舊聞。聽沒聽說過一僧一道,僧殺道?”
吳錢老老實實的搖頭。
“我們戳點行講究四梁八柱,全國有四梁、八柱共十二位翹楚。區區不才,正是四梁之一的托天梁。”
老墨鏡雖然用了個謙辭,臉上卻帶着藏不住的得意。
“哦,對了,我的這位侄孫女,是新一任的白玉柱,八大柱之一。”
四梁八柱,吳錢聽爺爺念叨過。再舊社會,關外的绺子胡子,關内的響馬草寇,甚至是雜耍的戲班、燒錢的賭場,都經常使用這種劃分型式,分出個高低。
用現代的話來說,四梁就是行業内的四個超級巨星,八柱是八個一線的明星,和他們相比,剩下的從業人員,都是隻能做背景闆的“群演”。
一般來說,在一個組織内托天梁,都是擔任智囊的角色。
吳錢上下打量着老墨鏡,實在沒看出這老貨的“智”,他隻看出了弱智。
“我剛才說的一僧一道,分别是我們戳點行裏的頂天梁、應天梁。道人叫任老道,和尚沒名字,自稱維那。十幾年前,他們來過這個村子,分别找楊大眼睛和那對跳大神的,問過事兒。”
“維那是一句梵語,也稱都維那,翻譯成中文,就是寺院裏的檢察官,比方丈略低一等。”
吳錢他們這幫“社會人”真是夠全乎的,啥人都有!
“一僧一道來過之後,楊大眼睛和大神常老大,都不再給人看事兒了。沒出半年,這兩個人就相繼的離世。打這之後,一僧一道,也跟我們失去了聯系。坊間有這麽一種傳聞,說是僧人殺了道士,畏罪潛逃了。”
老墨鏡伸了個懶腰:“我今天來這兒,本來是想了解一下,當初任老道和維那到底問了些什麽事兒。不過看這架勢,這兩家都是破褲子纏腿,已經沒有了解的必要了。你們兩個還有事要忙吧?我就不留你們了,請便。”
老墨鏡一揚手,有點兒逐客的意思。
聽這老家夥的意思,他們兩夥人能在村子裏碰上,純粹是趕巧了。吳錢覺得他在放屁,這貨十有八九,就是在跟着自己!
金一諾推開車門,不聲不響的下了車。
吳錢想緊随其後,剛一轉身,又被老墨鏡給拽住了。
“劉達把青子給了你,就是想讓你接‘走卒’的班。那輛出租車,你就安安穩穩的開着。如果遇到什麽事兒,就來易館找我。”
“憑什麽呀,我跟你們壓根就不是一類人……”
老墨鏡根本不給吳錢說話的機會,掏出了一張名片,強行塞到了吳錢的手裏:“遇到事兒了,一定要來找我!一定!”
老墨鏡遞明信片的時候,特意用手機晃了晃吳錢的臉。
手機上有一行字:她不是金一諾!
吳錢隻覺得自己的嘴裏被人塞了個鴕鳥蛋,下巴當時就脫臼了。
不等他有任何的反應,就被老墨鏡推下了車。
老墨鏡收起手機,好像什麽都發生一樣,一邊反複推拉着卡住的車門,一邊對着老卵嘟嘟囔囔:
“行了,都得瑟一晚上了,該把車還回去了,不然租金要翻倍了。給拖車公司打電話,讓他們把車拖回去吧。”
他短短的一句話,就刨了自己的底兒。
這輛加長林肯是老墨鏡租的,而且租的還是一輛廢車,自己動不了。
老卵欠着屁股挪到老墨鏡的身邊,幫他一起使勁:
“金爺,大衣也脫了吧。要是弄髒了,就不好退了。”
“金爺,您跟我一起使勁兒呀,哎,使勁兒!”
仿佛是不堪忍受兩人便秘一般的表情,咔嚓一聲,車門終于應聲而關。
看着車内的這對活寶,吳錢想起了爺爺說過的一句歇後語。
褲裆裏夾氣球——楞裝大奶牛!
這個老墨鏡的裝逼水準,跟爺爺吳大海絕對有的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