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沒有亮,整個村子已經沉浸在了一片嘈雜聲中。
此刻王天明的媳婦李氏正面色慘白地坐在王天明所躺的床邊,隻見她雙目無神,早已經憔悴到了極點。
李氏懷中抱着臉色同樣蒼白的王托福,但她始終雙眼空洞地盯着床上的王天明,一夜的折騰,沒有改變什麽,一切隻能說天有不測,但誰又能夠想到前一天還好好的一家子,今日卻變成了這番模樣。
王天明躺在床上,渾身冰冷且一動不動,原來他早也已經沒有了任何生機。
“唉…”
李氏的背後站着一群村子裏的鄉親,或是同一王氏族人,或是什麽七大姑八大姨的,早已經開始議論紛紛。
這孤兒寡母怎麽辦,今後的日子恐怕很難說,況且如今這孩子還能不能保得住還不知道;
“有救了,有救了!”
就在衆人愁眉苦展的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呼喊聲,大夥兒回頭一看隻見村頭的王二正匆匆忙忙地從屋外跑了進來。
“你怎麽才回來,叫你去找城裏的醫生,現在才回來,醫生呢?”
一群人的目光全部都朝着王二看去,其中一位年長的老者開口說道。
“你們懂什麽,天明哥是中邪了,城裏的醫生管什麽用!”
話音落下,王二的目光朝着李氏方向看了看,下意識地又壓低了聲音。
“我今天啊,遇到了一個老神仙!”
王二接着小聲說道,隻見他回頭朝着屋外看去,而緊随着在他身後,一個老頭的身影走了進來。
這個走進屋子的老頭看上去大約五六十歲的模樣,身材偏瘦,面色有些枯黃,又戴着一副老花眼鏡,像極了一個古時落魄的老先生,但看他穿着一身黃色的道袍,身子也毫無佝偻之态,仔細琢磨倒确實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
也許他的年紀也并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麽蒼老,隻是多年的風餐露宿讓他顯得過于憔悴了一些。
“唉…别管這麽多了,救人要緊!”
就在這時,村裏的老村長來到了王二與那老者的面前,他仔細朝着那道士模樣的老頭打量了一番,最後也隻能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之後又對着那老道鞠了一躬說道:“這位道長,若是能救這一家子,我代表我們村的鄉親父老,定會不忘道長的大恩大德!”
聽得老村長這般說來,眼看那道士模樣的老頭微眯着雙眼,目光透過衆人,徑直朝着那床上的王天明看去。
接下來他沒有回答老村長的話,而是直接邁步走到了王天明的面前。
此刻的王天明臉色蒼白,渾身冰冷,早已經是斷了氣許久,不過當看到王天明那顯得有些詭異且可怕的軀體之後,那老頭的眉頭再度皺起,伸手朝着王天明的身上摸去。
隻是當他的手剛一碰到王天明的身子之時,卻是又一下子縮了回來,眉宇間已經皺成了一團。
“魂已歸西,身僵如鐵,不是一個好兆頭!”
話音落下,那老道又将雙手背起,站在王天明的面前不住地搖頭。
“這位道長,這王天明平日裏老老實實的,也沒得罪什麽人,這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難道真的…”
這話村長沒有說完,可是在場的衆人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陣莫名的情緒,他們知道老村長說的最後幾個字會是什麽,其實在他們很多人心中早就認爲王天明是中邪,而非得了什麽頑疾。
“嗯?”
那老頭扶了扶眼鏡,擡頭看了看老村長,突然間隻見他的袖袍一揮,似乎終于做出了什麽決定,而後快速轉過身子又來到了王天明的身邊。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弟子春來,擾動清尊…”
隻聽他口中突然一陣念念有詞,繞着王天明的床邊來回走動,周圍的人除了李氏抱着王托福之外,其他的人紛紛散開,而那老頭在衆人的注視下,突然又腳步一定,然後他那長袍之中的右手猛地伸出,中指與食指并攏,一下子朝着王天明的額頭點去。
當他的手再度移開的時候,王天明的額頭之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形狀古怪的朱砂印記。
“筆墨紙硯!”
做完這一切,那老頭突然回頭對着衆人說道;
“好嘞!”
此刻站在衆人之間,那領着道士老頭回來的王二飛快地應了一聲,然後不知何時已經将東西早已經都準備好了。
隻見他快速轉身去到屋外,将一沓黃紙,一支毛筆,還有一個用碗裝着的一些黑色的墨汁勉強當做硯台端了進來放到了屋中唯一的一張木桌上面。
那道士老頭也來到了這桌邊,衆人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隻見他突然再度伸出自己右手的食指,然後臉上沒有一絲的猶豫便直接一口咬破,一滴鮮血便順着他的指尖滴進了那墨汁之中。
滴血入墨,又見其迅速伸手捏住了一旁的毛筆,沾了沾碗中的墨汁,又在碗的邊上捋了捋,這才用左手輕捋着右手的衣袖,在那黃紙之上寫了下去。
但見他龍飛鳳舞之間沒有絲毫的停頓,一道黃符已經畫出,當最後一筆落下,他的臉上恍惚間好像一下子蒼白了許多。
“把這道安魂符燒成灰燼,融于水中,喂那小孩喝掉!”
老道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疲憊,不過也正是他疲憊的聲音将衆人再度從發呆之中驚醒過來。
“至于大人,已經沒救了,但我說過,他的身上有不祥纏身!”
“道長…那怎麽辦呢?”
老村長有些猶豫,但還是問了出來,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的臉上都露着不安的神色。
“燒了他,最好是在明天中午,日正映頂的時候!”老道說道;
“好好好…”
老村長連忙點頭,然後又迅速吩咐人去找了空碗,打了清水,化了黃符灰燼,喂了王托福喝下,但那李氏依舊是雙目之間失魂落魄,鄉裏鄉親的也是十分無奈,任誰一夜之間遭逢這樣的人生變故,恐怕也會受不了。
完事之後,那道士被老村長招呼着走出了王天明的家,而村子裏的人除了一些選擇了留下來幫助處理後事之外的,經過了一夜的折騰,也紛紛選擇了離去。
村子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加上大家各自心中都有一些不好的預感,整個白石村就好像突然之間籠罩了一層詭異的氣氛。
在這一整天裏,似乎連天空的顔色都變得灰蒙蒙的,像是暴雨将襲,不過始終未曾落下,但奇怪的是原本酷熱的盛夏卻讓許多人感受到了一絲涼意。
在這七月的時節之中出現這種現象也是十分罕見,但因爲那春來道長口中的不詳彌漫在所有人的心頭,此刻除了那一直抱着王托福不肯撒手的李氏之外,所有人都在迫切地第二天早一點到來!
到了傍晚時分,王天明的屍體已經被從房中擡了出來,此時的李氏很疲倦,雖然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被鄉裏鄉親幫忙完成的,但他抱住王托福的雙手也未曾有一刻的放松。
心理上的絕望讓她臉色蒼白,甚至一天下來,任由旁邊的人如何勸說,她可以說是滴水未進,連同着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已經有一些發紫的王托福,二人就像真的失了魂一般。
周圍的人勸說了很久,總算是把王托福從李氏的懷裏抱走,喝了那春來道長畫的安魂符和的井水已經過去了很久,可是依然沒有絲毫的好轉,王托福的全身已經冰冷,鄉親們可是吓壞了,又就着王托福忙活了起來。
大的已經走了,要是小的再出點什麽事的話,恐怕村裏的這一家子就真的完了…
夜色再度降臨,隻是這一日的夜色與往常卻大不相同,空氣的那絲涼意越發明顯,在白石村外的一處小道上,一個身材消瘦,身着黃色道袍的人影正在匆匆趕路。
看他的神色有些慌張,不是那白日裏才到白石村中的春來道長又是何人。
隻是此刻的他邊走邊回頭望着身後白石村的方向,臉上帶着幾分凝重的神色,與白日裏那種仙風道骨的神态完全不同。
“道長…道長!”
就春來道長匆忙趕路的時候,春來道長前方的小道一旁突然傳出了一陣掩聲,生怕被别人發現。
聽到呼聲,那春來道長也是快速止住了身子,朝着那小道旁看去,隻見一道黑影正快速從小道旁的莊家地裏竄了出來。
夜色太黑,雖然看不清這人長得什麽模樣,不過從聲音也能辨别出此人正是村裏的王二。
“你怎麽在這裏?”
春來道長眉頭皺起,對着突然出現得王二說道;
“哎,道長,咱們不是說好的麽,要是得了好處,你七我三的,看你今天晚上鬼鬼祟祟的,難道你想一個人溜了嘛?”
那王二臉上露出冷笑,走到了春來道長的面前。
春來道長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那副老花眼鏡,看着走過來的王二,又擡頭看了看天空,隻見這七月的夜空已經是黑壓壓的一片,烏雲幾乎已經遮住所有的亮光。
“早知道是這樣,我是說什麽也不會聽你的!”
王二出現,但春來道長的臉上卻出現了一抹罕見的愁容,他看着王二,繼續說道:“烏雲壓月,那一家子可真夠晦氣的!”
“什麽晦氣不晦氣的,騙騙那群傻子算了,我王二可不信這些,快拿來吧!”
王二再度冷聲說道,話音落下,突然一陣冷風吹來,在這大熱天裏,王二突然覺得一陣發寒,雖然有些詭異,但他倒也不在乎,身子向前跨了幾步便來到了那春來道長的面前,擋住了對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