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辦公桌後，空無一人。空氣裏，卻還留有趙子峰涼薄的氣息。
孫夢嬌怔了怔，心口突然泛起了一絲疼意。
今天，是趙子峰做手術的日子。一大早，因爲鑒定報告的事情，她完全忘了。也不知道，現在手術做完了沒有，情況怎麽樣？
她回過頭來，忐忑不定得坐了下去。繼續進入工作狀态的她，連着敲錯了好多字。
“我這是怎麽了？”
她停下動作，小聲得嘟哝了一句。
“孫夢嬌，靜心。好好工作，一定要把‘融興’這個項目做好。”
喝了兩口水，她又繼續敲擊鍵盤。
趙子峰。
孫夢嬌看到赫然出現在電腦屏幕上的名字，黑眸一縮。
莫名其妙，她竟然打出了趙子峰三個字。
自己如此心神不甯，是在擔心他嗎？
孫夢嬌頓了頓，斂了斂眉，小聲問道。
“趙總的手術，情況怎麽樣？”
“情況很好。不過，盧醫生說在醫院至少要觀察三天。”
夜淩的聲音聽起來很輕松。
孫夢嬌懸着的心一點點往下放。
“那就好。”
“孫小姐，你要不要親自問問總裁？”
夜淩眉梢微揚，朝着裏間的病房走去。
病床上的人，聽到這話，眼皮動了一下。
孫夢嬌看着電腦屏幕上‘趙子峰’三個字，才剛平穩的心率又一次亂開。臉頰，泛起了淺淺的桃紅。
“不用了……夜助理，我沒有其他的事情了，先這樣。”
“好……”
夜淩還未說完，孫夢嬌就急急挂了電話。
她放下手機，又喝了兩口水。過了好一會兒，心情才慢慢平複下來。
上午，開了一個視訊會議。
參會者都是‘融興并購案’的相關人員。
會議結束，她剛想起身去趟洗手間，總辦秘書室唯一的男秘牧沉敲門走了進來。
“孫小姐……”
“牧秘書，你叫我孫秘書就好。”
孫夢嬌見他對自己和其他人不同，微微一笑，糾正道。
“我聽夜助理也叫你孫小姐，所以……”
牧沉禮貌得解釋道。
“他？我和你平級，你這樣叫我，我感覺有些不好。”
孫夢嬌唇角半彎，語氣很是客氣。
“這……”
牧沉猶豫了一下，撓了撓頭。
“那好吧……孫……秘書……”
“牧秘書，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孫夢嬌見他改了稱呼，眉梢揚起輕柔的笑意，溫聲問道。
“哦，我聽說孫小……不，孫秘書鋼琴彈得很棒……我姐他們基金會準備在市福利院舉辦一場慈善音樂會，我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
“什麽時候？”
孫夢嬌一聽是慈善義演，毫不猶豫得答應了。
“這周六上午十點。”
“好。我一定準時到。”
孫夢嬌滿口應下。
牧沉沒想到她竟然答應得這麽爽快，心下對她又多了幾分好感。
“那太謝謝你了，我現在就給我姐回電話……”
“嗯。”
孫夢嬌抿了抿唇，黑白分明的眸眯了眯，臉上露出恬靜的笑容來。
“謝謝你，孫……秘書……”
牧沉再次對她道了一聲感謝，腳步松快得走了出去。
孫夢嬌看着他離開，唇角上揚，弧線輕柔。
……
清河醫院。
夜淩拿着手機走到趙子峰的病床前，張了張嘴。
“總裁。”
“嗯。”
趙子峰冷冷得掀了掀唇，雙眸依舊微阖。
“總裁，孫小姐剛才打電話過來了，聽她說話，感覺她很擔心你。”
夜淩拉開病床前的椅子，坐了下去。
“……”
趙子峰沒有說話。
夜淩見他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不覺心生疑惑。
“他怎麽一點都不驚喜？難道，他們還沒有和好？”
昨天在‘楓雅居’發生的不愉快，大哥夜薄已經告訴他了。
“總裁，你休息，我先出去了。”
夜淩手上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但又不能離開醫院。趙子峰雖然隻是做了一個胃部的小手術，但萬一讓人知曉，惡意傳播，對整個‘趙氏’集團都會産生不好的影響。
“嗯。”
聽到趙子峰的應聲，他慢慢起了身。
趙子峰聽到輕輕得關門聲，這才慢慢得睜眼。
孫夢嬌真的擔心他嗎？
她看到那份親子鑒定報告，難道就沒有什麽要問他的嗎？
趙子峰那雙幽深的眸子眯了眯，料峭的唇角微微抽了抽。
不知道是不是盧清河在點滴裏加了鎮定藥物，他的眼睑越來越沉，眯了沒一會兒，便睡着了。
等他醒來，病床前多了一個女人。
他的姐姐趙美娜。
“子峰，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關心的話語裏透着不安。
“我不是不讓你過來嗎？”
趙子峰看了她一眼，臉上露出一絲惱意。
“我不來看看，心裏總不放心。”
趙美娜見他想要起來，趕緊伸手扶了他一下。
“回去。”
趙子峰坐好，眉心蹙出一道很深的折痕。
“等夢嬌下班了，我再回去。”
趙美娜擡眸看他，溫柔道。
“你爲什麽要等她下班？”
趙子峰拿了手機過來，查看了一下郵件。
“她下班了才有時間陪你啊……”
趙美娜小聲笑道。
“誰說讓她來陪？”
趙子峰眸光緊了緊，語氣有些冷。
“嗯？”
趙美娜一愣，不解道。
“子峰，她來陪你有什麽不對嗎？”
“沒什麽不對。”
“那你這是？”
趙美娜見他臉色有些沉，抿了抿嘴，小聲問道。
“你們吵架了？”
“瞎猜。”
趙子峰薄唇輕啓，目光卻停留在手機屏幕上。
“沒有吵架，那你爲什麽不讓她來陪？該不會你沒有告訴她，你今天動手術吧？”
趙美娜微微蹙眉。
“姐，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你和趙楠城最近怎麽樣？”
趙子峰心裏有些話，不知道該怎樣跟趙美娜說。
父母俱都不在，他們就是最親的親人。都說長姐如母，雖然趙美娜隻比趙子峰大了兩歲，但她從小到大都護着他。大概少時遭遇的事情太多，趙子峰的性格變得有些冷漠，心裏話也不願和旁人說。
“我和他……就那樣……”
提及趙楠城，趙美娜臉色秒變。
“你真打算就這麽一直拖着？”
趙子峰強壓着心中的怒火，問道。
“子峰，我們今天可以不談這事嗎？”
“趙楠城不值得你這樣。”
趙子峰早就知道趙楠城在外養了女人，而且那女人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前不久，他那個私生子查出來有先天性的心髒病。
“或許，這就是命。”
趙美娜心中一陣發澀，眼眶有些泛紅。
“命運從來都是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的。”
趙子峰擡起頭來，沉湛的眸光裏，有憤怒的火苗。
“嗯……”
趙子峰沒有看她，料峭的寒唇輕抿着，鼻腔裏發出冷冷的一聲。
趙美娜不安得走了出去。
“大姐……”
正坐在外間沙發上的夜淩見她出來，連忙停下手頭的工作，溫溫得叫了她一聲。
“夜淩，我先回療養院了，子峰就麻煩你照顧了。”
趙美娜微微扭頭，朝着裏間的病房又看了一眼。眸光，又擔心亦有無奈。
“你放心吧，大姐。”
夜淩應了一聲，放下了膝上的筆電，站了起來。
“大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怎麽了？”
趙美娜見他神情緊張，欲言又止，第一反應以爲趙子峰得了什麽重病。
“是不是子峰……”
“大姐，你知道孫小姐和昊昊做了親子鑒定的事情嗎？”
夜淩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勁，心想，趙美娜會不會知道一些什麽？
“孫夢嬌和昊昊？親子鑒定？”
趙美娜僵在原地，全身血液都凝滞了起來。
她之前還以爲，趙楠城當年所找的是孫夢嬌。後來，趙子峰很堅定得告訴她，并不是。
原來……
“結果怎麽樣？”
好一會兒，趙美娜才緩過神來，急急問道。
“鑒定結果顯示，孫小姐是昊昊的親生母親。”
夜淩看着趙美娜的神情變化，确定她對此事毫不知情。是趙子峰瞞着她？還是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夢嬌是昊昊的媽媽？”
趙美娜震驚得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長睫顫了顫。
“難怪子峰之前那麽肯定她不是……”
說了一半，後面的話她又吞了回去。
“嗯？”
夜淩怔了怔。
“子峰現在什麽打算？”
趙美娜的心情稍稍平穩，小聲問道。
“我不知道。”
夜淩搖了搖頭，跟着解釋了一句。
“這事還是暮雪告訴我的，總裁并沒有告訴我。”
“他連你都沒有告訴？”
趙美娜的眉頭輕擰了一下。
“暮雪又是怎麽知道的？”
“一早，孫小姐把親子鑒定報告遺落在了她的車上。她偷看了兩眼，所以……”
夜淩覺得這件事情非常重要，所以一切細節都沒有瞞着趙美娜。
趙美娜雖然性格溫婉，卻也并非一個愚笨之人。
“這麽說，這個親子鑒定，并不是趙子峰背着夢嬌去做的？”
“嗯。”
夜淩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那夢嬌現在又是怎麽打算的？”
趙美娜問完這句，胃裏突然湧上一陣惡心，額上浮出了一層冷汗。她不由拿手摁了摁心口。
“孫小姐那邊，我更不知道了？”
夜淩說完，見趙美娜臉色發白，趕緊問道。
“大姐，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大概這個消息太突然了……”
趙美娜努力得扯了扯唇，溫柔道。
“大姐，你先喝口水。”
夜淩見狀，走到飲水機邊，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謝謝。”
趙美娜接過，喝了兩口。胃裏的惡心稍好了一些。她也沒有在意。
“大姐，好點了嗎？”
夜淩看着她，關心道。
“沒事了。”
趙美娜将水杯放下，頓了頓，又開了口。
“夜淩，你告訴暮雪，這事千萬不要再外傳了。有機會我再問問他們有什麽想法。他們能走到一起，自然是最好的……”
“嗯，大姐說的對。看得出來，總裁對孫小姐很不一般。”
夜淩抿唇附和道。
“我走了。”
趙美娜深深得歎了一口氣，邁步走了出去。
夜淩将她送到了病房門口。
趙美娜下樓，坐進車内。腦子有些昏沉，擡手剛準備摁一下額角。另一側的車門打開，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大嫂……”
“雲菁？”
趙美娜慌忙偏頭，看向了坐在身邊的年輕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