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甯王府的軍隊卻與河對岸完全不一樣。
雖然一樣面臨大雪封路,卻不愁吃喝。
他們現在不光能吃上熱乎乎的面條,面條裏還有肉末和蔬菜,味道極好,據說是王妃親自制作的調料包。
有肉有菜有主食,極大的保證了兵士們需要的營養。
他們知道對面已經連糧食都不多了,那得意勁兒就别提了,每天到了吃飯的時候,士兵們的聲音都格外的大,隻恨不得能将對面的人都驚動。
他們這不光是嘚瑟,而是真的對現在的生活滿意。
當兵的都是窮苦人家出身,以往在冬天的時候,能喝稀飯就不錯了,現在不光能吃飽,而且還能吃到葷腥,這可比以前要好的多。
能吃飽,能穿暖,他們很滿意,尤其是在對面就有參照物的情況下,興城的大兵們對自己現在的生活更加滿意了,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力氣。
自古以來,當兵是無奈之舉,可現在,他們覺得當兵也很好。
吃的好,穿的好,生病了還有大夫給看,就算在打仗的時候受傷了,隻要能及時的得到救護,還是能留下一條命,除此之外,還能存一些錢捎回家裏養家糊口,何樂而不爲?
就算真的命不好,犧牲了,還能得到一筆撫恤金,起碼家裏的人以後的生活能有基本保障,如果受傷了,都能回到興城去幹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一輩子也能過。
對面的好聽軍隊被興城的軍士一天三遍虐待,心理上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開始的時候,還有氣性大的站在河對岸罵,說這邊是叛軍,是匪徒之類的,但是到了後來,就沒有人罵了。
罵什麽?人家吃得好,穿得好,一樣是當兵的,比他們強了不止一百倍。
就有人暗暗想着,看你們能得意到什麽時候,現在大雪将路都封住了,不光是他們這邊得不到補給,對面也一樣得不到補給,這樣敗家的吃法,不過三五日,怕是就連糧食都沒有了,到時候看他們還怎麽得意!
然而,甯王府這邊,每天三頓,按時生火,按時吃飯,香噴噴的飯菜香味可勁兒的從河岸的這邊傳到對面。
“他娘的,對面今天吃的飯裏還有肉的味道,這都第幾天了?他們到底有多少肉?”
“這都已經有十來天時間了吧,這甯王府的補給怎麽能這麽充足?我們連稀飯都快喝不到了。”
“該不會隻是王爺能吃到肉,别人和我們一樣都喝稀飯吧?”
“你傻啊,你看看,那些人的精神頭,是喝稀飯能有的?”
“好像吃一頓熱騰騰的面條,對面的面條好香,比我娘做的還香。”
……
本來就是兩軍對壘的情形,朝廷軍隊每天經受這樣的誘惑,士氣低落可想而知,最開始的時候,還有人想着去周圍的山上尋摸一些獵物,可是後來連續傷了死了好幾個人之後,都放棄了。
但這并不是結束,很快朝廷軍隊就有兵士逃亡,或者想要投到甯王府這邊去。
左不過是爲了一口吃食罷了,朝廷這邊的軍隊是正統又能如何?對方就算是謀逆又能怎樣?人家可沒虧待手底下的人。
說起來,這天下誰當皇帝,與他們這等小老百姓又有什麽關系?他們不過是将腦袋别在褲腰帶上混口飯吃罷了。
很快,當官的就發現了這種情況,眼瞅着軍心渙散,錢大将軍不得不拿出鐵血手腕,這樣的人隻要被發現,肯定處以極刑,甚至,後來是當衆淩遲。
要說這位錢大将軍,也是個很不錯的人,朝廷的軍隊缺衣少食,他就與将士們一起吃苦受罪,每天吃的也是一碗薄粥。
但隻靠着他口中省下來的那點兒米糧,到底不足以維持,因此就算他做的再好,手段再鐵血,但卻依然難以徹底的杜絕兵丁逃亡,朝廷的軍隊人數還是急劇減少。
能逃到對面投誠的,早早投誠了,不能跑到對岸的,也想法子從軍營裏逃出去了。
對此,錢大将軍無能爲力。
手底下的副将卻已經有人建議,投奔甯王府。
反正都是皇家子孫,跟着誰不是幹?甯王固然不是正統,但也相差無幾,畢竟,甯王殿下的父親,也是老皇帝的親兒子,而且,還是赫赫有名的戰神,這天下的平定,甯王府功不可沒。
“将軍,咱們被人制轄,糧食供給都不能充分,就算再怎麽省着,也不過幾日的口糧,不如咱們也投靠對岸算了。”
“你我的家眷可都在京城,一旦我們叛逃,我們的家眷隻怕不能活了。”錢大将軍并不是沒有想過,可是要讓他放棄家中數十人的性命,他做不到。
如果能用自己的死,換的家人的安全,他死也無憾。
“将軍,便是我們戰死,難不成我們的家人就能好好的?當今無德寡恩,連親兄弟……何況你我,便是我們當真戰死在疆場上,不一定我們的家人也會被責難,不如求甯王殿下想辦法,說不定我們的家人還能有一條活路。”副将顯然對此事也已經深入考慮過了。
錢大将軍遲疑了。
他當年與老甯王也是有些淵源的,如果不是老甯王的照拂和提拔,他不會有今天,可是現在,與老殿下的兒子對峙,他也覺得虧心,可爲了家裏的人,他又别無選擇。
河對岸的大營裏,正在吃午飯,今天吃的是白米飯,幹菜炖的湯,裏面擱了肉,每個人都能分兩塊肉,将士們都很滿意。
“王爺,咱們天天這樣吃,對面的人可已經受不住了,要是這大學再下上十來八天,估計咱們不用動手,對面的人都改跑光了。”年輕的軍官坐在小六的對面,大口的嚼着一塊肉幹,等咽下去之後樂呵呵的笑道。
甯王妃給他們送來的補給不光有米面糧草,還有面條和菜幹肉幹等等的,而且,數量很充足,夠他們吃兩三個月的。
據押送糧草的人說,王妃今年帶着城裏的婦孺準備了許多的肉幹和菜幹,就爲了将士們到了冬天還能吃到肉菜。
那人還說,王妃說的,到了冬天,蔬菜肯定供應不上,有這些菜幹可以補充身體的什麽東西,他也說不清楚。
當時很多人還沒有放在心上,但是這個冬天,他們每天吃着菜幹,軍隊裏的人生病的很少,可見,王妃說的是很有道理。
“再下十來八天的雪,不要說對面的人,就是我們都快要凍死了。”小六嫌棄的說道。
以前看着還挺聰明的,怎麽越來越蠢了?
“再等等吧,會有辦法的,錢大将軍是個會打仗的。”小六說道。
現在的局面,說三足鼎立都還爲時過早,他和五哥二人的勢力比起新皇帝,還是相差很遠,所以,想辦法招募更多的人爲自己所用,是他現在最該做的。
錢大将軍,他勢在必得。
“也不知道興城那邊現在怎麽樣了,是不是也下這麽大的雪。”小将看着外面還在飄飛的雪花說道。
小六的思緒因爲他這一句話,卻已經回到了興城。
一别好幾個月的時間,他是真的想念瑾娘了,可現在這種時刻,他卻不能丢下數十萬的将士自己回興城去。
等解決了錢大将軍的問題之後,就可以安心回去一趟了,按照嶽父的意思,他現在的身體調理的很好了,瑾娘到底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抓緊時間生個孩子了。
對于皇家來說,子嗣有多重要,他一直都知道的,如果瑾娘沒有孩子傍身,就算有自己做後援,就算她自己有能力,未來的生活也會很艱難。
興城。
一切井然有序,雖然也落雪了,雪卻沒有這樣大。
瑾娘坐在溫暖的屋子裏,也正在想念小六。
一别就是幾個月的時間,年輕夫妻,說不想念那是假的。
隻是,前線現在戰事緊張,她之前去過一次,覺得自己不能幫太多的忙之後,還是決定做好自己的後勤部長。
如果說這大半年時間,小六在前方浴血奮戰,她就在後方殚精竭慮,算計着每一項事物,也就是因爲一直算計到位,才能讓前線的軍士們沒有後顧之憂。
正在這時候,丫鬟進來說“王妃,麗娘夫人來了。”
“快請進來。”
因聽到麗娘來了,瑾娘又想起李大田來,李大田一走就是幾個月的時間,到現在都還沒有音訊,瑾娘都想着要不要打發人沿路去找了。
她現在後悔了,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讓李大田回去,也省的現在這樣牽腸挂肚的,要是李大田真出點兒什麽事,她是真的對不起麗娘和李大娘一家子了。
瑾娘想着,麗娘已經進來了。
麗娘要行禮,瑾娘卻不允許,隻拉着她的手讓她與自己一同坐在炕上。
“可是有些日子沒見你來了,今日得閑了?”瑾娘笑着問道。
“前些日子将那些軍服送出去之後,就不太忙了,不過,還有些掃尾的事,現下也都料理清楚了。”
“麗娘姐姐,你該在工坊裏培養幾個得用的人,就不用這樣辛苦了。”
“已經物色了幾個,不過還在培養,暫時也沒辦法獨當一面。”麗娘苦笑着說道“我這性格就是這樣,總是擔心這樣,擔心那樣的。”
瑾娘也笑,這些年的感情了,怎麽能不知道麗娘是什麽樣的性子。
“家裏頭孩子們可好?”
“都好,妞妞現在在女學上學,小寶在家裏,他奶奶照看着,我也能放心。”
說罷了這話,麗娘遲疑片刻之後,又說道“瑾娘……”
看着麗娘欲言又止的樣子,瑾娘笑道“麗娘姐姐這是有什麽話,隻管說就是,我們姐妹也是這麽多年的情分了,還有什麽不能直說的?”
“你成親也有些日子了,一直也沒有個孩子,這樣也不是個事兒啊。”
麗娘頗爲擔心,之前就知道,瑾娘是因爲不能生育才被休回家的,後來嫁了小六,她還想着,萬一能懷上呢?可是兩口子在一處也是有些時間了,卻也不見瑾娘懷孕,她也不得不多擔心一些。
隻是,不知道瑾娘到底是怎麽想的,要是自己不能生,就該早些找個人養在身邊,等将來生了孩子,自己抱過來養也好啊。
但是這話又不能明确的對瑾娘說,隻能試探的問一句。
“也就是麗娘姐姐,才能對我說這話。”
瑾娘笑着說,她倒是也想生個孩子,但現在兩口子離的這麽遠,怎麽生?
看着瑾娘這樣子,麗娘也着急了“你别不當一回事,兩口子過日子,總要有個孩子,就是尋常百姓家也想有個孩子繼承香火,何況王爺是那樣的身份。”
“麗娘姐姐别着急,總能讓你當上姨的。”瑾娘笑道“之前耽誤了幾個月時間,後來你也知道,王爺去前線了,我一個人就是想生孩子也不能。”
麗娘無語,可不是麽,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她們姐兒兩個說是成親了,可是卻依然隻能孤身一人守着,李大田一去就是幾個月的時間,也不知道到底遇到了些啥事兒。
至于王爺在前方更是危險重重,在加上這一場戰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萬一打上十來年的時間可咋辦?
不過,怎麽聽着瑾娘這意思,她是能生的?
也是,陶老伯的醫術那樣高,便是瑾娘身體上有些不好的,也能給治好。
“要不,今年過年的時候,你還是去前線陪着王爺?”
兩口子見面了,一切都好說了。
瑾娘忽然覺得,麗娘這想法确實不錯,讓小六一個人在前方軍營裏過年,她也确實有些不放心。
可是,他們現在已經到什麽地方了?她上哪兒找去?
真是懷念後世,一個電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現在,就是消息不通,想了解前方的情況也這樣難。
“我回頭讓人打聽下看看王爺他們現在到哪裏了。要是距離興城不遠我就過去。”
“你說的是,要是遠了想去也去不了。”
“麗娘姐姐,大田哥一走已經好幾個月的時間了,也不知道什麽情況,我想着打發人去一路尋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