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好刺眼。”
下意識伸手遮住了眼睛,洛溟看着光潔白皙的手臂,頓時愣住了。
天穹上,三輪炎日高懸,早已逐散了暴雨帶來的濃郁水汽。
地動過後,群山移位,腳下的大山更是從中開裂出一道深深的裂隙,洛溟循着腦海中的記憶找到了之前躲雨的地方,呈現在眼前的是災難般的場景。
百萬斤的大石從山崖上滾落下來,那種威力足以稱之爲天災。
“都死了嗎?”
“看這腐爛的程度,三四天嗎?”
洛溟蹲在一具被鬣狗啃食的一塌糊塗的屍體面前,拿了根樹枝撥弄了兩下,很容易就弄清楚了死因,頭骨裂開了十幾條縫兒,堂堂罡氣境的修士,也依舊不是天地之威的對手,面對飛來的石頭,還是被打破了腦袋。
而且根據屍體的腐爛情況,距離那場突如其來的地動已經過去了三四天的時間。
他面前的這具屍體正是那個田穹,差點将他一鐵尺給戳死,後來又從他的屍骨上搜走了甲胄和短劍的那個田穹。
看着血迹幹涸的甲胄,沉默許久,還是動手給扒了下來,連帶着短劍也摸了回去。
發死人财這事情小時候沒少做!
也沒什麽心理負擔,大不了走的時候幫忙收斂一下屍骨已經是很仁義了。
附近的屍體一個沒放過,搜羅出來一堆雜七雜八的玩意,勉強湊出來一套衣服,總算是替換掉了腰上圍着的大樹葉子,這是某個公人的備用的衣物,他還沒下作到扒死人衣服的地步······
清點了一下自己的收獲,一堆碎銀子,幾枚金葉子,八顆靈玉,二十幾瓶不知名的丹藥,三本秘籍,還有十幾把鐵尺。
鐵尺最後還是放回了屍體們的身邊,他用短劍在路邊刨了一個大坑,将這些屍體全部埋了進去,十六個捕亡司的公人,沒死在強梁大盜的手中,而是倒在了天災之下,隻能說命運無常。
填平了地面之後,洛溟将一堆零碎收了起來,站在原地遲疑了片刻,還是朝着山崖根走了過去。
熊山的半截屍體安靜的躺在狹窄的空隙之中。
到底是沒能躲過滾下來的大石,他和熊山都被壓在了下面,熊山身子太長,隻壓爛了下半身,他就沒那麽走運了,他現在還記得眼睜睜看着子脖頸一下的軀幹,四肢被那從天而降的磅礴大力碾壓成肉糜的感覺······
“······”
伸手掐住了眉心,努力驅散那種令人煩悶惡心的感覺,慢慢平複心情,方才睜開了眼睛,貓着腰鑽進這大石和崖壁間小小的空隙中,仔細探查起來。
熊山的屍體很正常,扭曲的面孔足以說明這個壯漢臨死前遭受了何等痛苦,然而讓洛溟撓頭的是,他找不到自己的屍體,準确來說,他找不到自己那唯一沒被壓碎的腦袋,甚至于本該有着血迹的地方也隻有細細的塵埃。
“說起來,這才幾天啊!已經連續死了兩次了。”
洛溟坐在地上,看着熊山的屍體,一時間有些怅惘,這次出門真心沒好事,連續死了兩次,雖然不知道爲什麽又都活了過來······但,死亡真心不是什麽美妙的事情,兩次死亡,沒有一次是舒服的。
第一次死之前被人打的五勞七傷,意識昏厥,第二次則親眼看着自己的身體被壓成肉醬。
當真是毫無愉快感的體驗!
連續的死亡給他帶來了相當大的心理陰影。
“死······真是可怕的感覺,難怪那些傳奇小說裏面,大人物們都要求長生······”
望着地上的屍體,心頭不免有些觸動,生死之間果真有大恐怖,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兒此刻都化作血肉模糊的屍體橫陳于天地間慢慢腐爛,之前的記憶也僅僅隻是記憶,這些死去的人可沒有他這麽好運死而複生。
“長生,長生,我也要求長生。”
洛溟緊握住了拳頭,朝着天空狠狠揮了揮拳,發自肺腑的大喊聲回蕩在群山之間。
不過,當真是死了兩次嗎?
不知怎麽地,洛溟突然間回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他隐約記得有一次因爲青檸的事情和人打架,他的腦袋都給打破掉了,那樣的重傷,他他并沒有死掉,隻是睡了一覺之後,第二天傷就全好了。
以前他沒空想太多,後來漸漸也就給忘記了。
然而這兩天連續身死給他帶來了劇烈的刺激,一些深埋的記憶又一次浮出了水面。
“或許,我這不是第二次複活,第三次?還是第四次?亦或者說更多次?”
洛溟借着短劍明亮雪白的刃身,看着自己的面孔,突然間有了一種難言的陌生感,他活了十六年,似乎卻對自己并不了解,幼年的記憶,準确來說在被歲虎收養之前,從出生到六歲爲止的記憶完全是一片空白。
一般而言,很少有人能記得清楚幼年的點點滴滴,但無論多少,卻總該有那麽一些殘存的畫面深埋在腦海中,不可能全無記憶。
而他卻是一片空白,六歲之前的記憶,一絲半點都沒有,父母長輩之類的亦是毫無印象可言。
心中雖是困惑,但這疑惑卻也替他解除了爲人奪舍這一擔憂,死而複生之謎早已存于他的身上,以前隻是未曾察覺,不用擔憂那元辰聖祖,這讓他心頭的壓力消去了一部分,沉下心來琢磨接下來的前路。
、此番辛苦,并沒有到手那煉氣境的無缺功法,反而兩次身死,若非有奇異造化,兩次死而複生,真正可以說是賠上了性命,不過雖然沒有到手那煉氣境的功法,凝煉罡氣的秘法依然是橫在身前的一大難關。
但腦子裏卻多了關于雲篆的知識,這一點令他倍感欣喜,倒也算是有更大的把握去尋求上乘道法。
若是沒記錯的話,黑虎堂中的那座藏書樓上收藏有七八本以蟲鳥墨書文撰寫的秘籍,隻不過無人能識得那文字,一直以來都丢在角落裏積灰,這次回去了倒是可以找機會探查一番,說不得能有所收獲。
心中漸漸有了定計,也就不慌了,慢慢平複心緒,将心頭的雜念一一剪除,重新振奮精神,再無一絲頹喪之意。
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回去銅壺城。
這一次出門時間不短,拖的時間算是遠遠超出了原本的預計,回去堂中怕是要吃一頓鞭笞了。
幫派弟子可沒有多少自由時間,似黑虎堂這樣的大幫派,門中事物異常繁忙,上下弟子各司其職,可沒有多少閑人,他能請假也是借了春江樓一役立下的功勳,外加祁副堂主毫不掩飾的欣賞,才能請到十天假日。
他将熊山以及一幹能找到屍體的罪囚另外挖坑埋了下去,然後辨認方向,朝着銅壺城大踏步行去。
————
陰兵谷。
神後寶殿。
鄧倫小心的屈膝跪在殿中,不敢擡頭直視坐在蒲團上的那人,目光低垂,屏息凝神。
“铛~!铛~!”
“一堆破爛!”
蒲團上是一名身着粉紅色裙衫,長發披肩,眉目如畫,清麗絕倫的女童,手中拿着一根金色短棍,把細頭粗,撥弄着身前鈴兒,钹兒,玉劍,燈盞等等一堆靈光閃耀的寶貝,眉眼間滿是不耐煩。
“弟子無能,還請聖祖降罪。”
鄧倫慌忙以頭貼地,兩掌平攤在地上,連聲告罪。
“起來吧!少給我裝模作樣,本座要是真降罪了,你怕是會直接滅殺掉本座這具化身。”女童冷笑一聲,金色短棍重重敲擊在一盞紫銅燈盞上,将這座靈氣氤氲的紫銅燈盞直接敲碎成一塊塊。
可憐這賣相非凡的寶物了。
“聖祖明察,弟子絕無此等大不敬之念,弟子絕無此念。”
鄧倫腰肢彎的更深了。
“行了,滾起來吧!雖然說是一堆破爛,但目前來說也勉強夠用了。”女童一甩袖子,收起了一堆寶物。
眼見盡心搜羅來的寶物被聖祖收下,鄧倫心中方才松了口氣,戰戰兢兢的稍稍擡起了頭。
“整理的資料呢?”
女童不耐煩的催促問道。
“已經全部在準備好了,還請聖祖過目!”
鄧倫急忙取出來一枚一尺二寸長,一寸二分寬的青玉簡牍,恭敬地遞了上去。
“······”
女童将青玉簡牍握在手中,神念沒入其中,霎時間便掌握了其中地所有訊息。
“廢物,一群廢物,爾等當真是一群蠢物,居然被一個勞什子積羽宮打的連山門都給丢了,簡直,簡直······”女童氣的怒火直沖天靈感,揮舞着金色短棍劈頭蓋臉的砸了下去。
“積羽宮?嘿嘿!上界可沒有這麽個玩意,一個沒根腳的土著門派,居然将爾等碾的如喪家之犬,當真是給本座長臉呢!”
“弟子無能,有失聖祖威嚴,還請聖祖降罪。”
看着頭破血流,卻依舊一動不動,隻是不住請罪的鄧倫,女童方才感覺稍稍舒心了一點,放了他一馬。
鄧倫連連叩首,不住的認罪。
女童卻沒心情再理會他,一個小小的積羽宮還不放在她的眼中,左手五指緊攥着青玉簡牍,“玉陽派······太華派······白骨宗,這幾家才是此界真正的霸主嗎?”
筆趣閣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