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與方向盤接觸的地方已經出汗了,天氣不知道爲什麽,一絲風都沒有,謝雲蒙朝窗外看了看,昏暗的天空被密密麻麻的雲層遮掩着,接近海邊厚重的濕氣讓他有些不舒服。
擡手捏了捏脖子,謝雲蒙讓自己僵硬的肌肉緩和一點,一腳油門,汽車很快駛過了路口。到海邊還有一段路程,謝雲蒙有些着急,付岩那邊不能拖得太晚,錯過了海水落潮時間就不好辦了。
刑警先生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晚上7:00整,留給他的時間大概還有兩個多小時。
到海邊要做什麽?莫海右和付岩已經安排好了,謝雲蒙還有一點自己小小的打算,所以真的得要快一點才行。
汽車在拐過幾個彎之後,窗外終于有微風和腥鹹的氣息吹拂進來,說明他已經接近海邊,道路上的車輛變得相對稀少,行人三三兩兩手挽着手行走,大多是夫妻或者情侶,還有些帶着老人和小孩。
謝雲蒙放慢車速,一路尋找着适合的停車點,最後,他将車停靠在一處相對偏僻的地方,才走下來,肩上還背了個黑色背包,比一般超市裏賣的那種要大一些。
一路快步向前,踏上沙灘之後,他同小謝一樣,選擇沿着浪花邊緣行走,此刻晚潮已經開始上漲,浪花不停沖刷在他腳邊,在沙灘上留下一道道白色印記。
酒坊裏沒有人在,謝雲蒙進入右邊那間,将黑色背包放在地上,關緊門窗,才開始行動。背包裏放的是一整套潛水服,配備齊全,謝雲蒙仔細穿戴好之後,把空包藏進酒坊櫃子裏。
打開窗,探頭觀察一下四周無人,直接從窗戶翻到了室外,窗戶斜對着酒坊後面,比門更接近海水,走門的話,有可能會被散步的人群注意到。
爲了行動方便,他沒有在酒坊裏穿上雙腳的裝備,跑到海水邊緣時才匆匆穿好,然後一下躍入逐漸湧上來的浪潮。海浪隻是翻滾了幾下,就将刑警先生整個吞沒了。
等到整個人都進入海面以下,謝雲蒙才打開水下照明燈,他将照明燈舉到眼前,不斷尋找着莫海右從畫紙中看到的那截白色管道。
但畫紙中顯現出來的線索并不完整,白色管道在落潮時,隻能看到頂上的一小部分,海面以下到底什麽樣,根本看不清楚。而且現在正在漲潮,謝雲蒙眼前什麽都看不到,他想,或許在更深的地方也說不一定,所以人朝着海水深處遊去。
照明燈的光線晃來晃去,一些海草和魚類從謝雲蒙身邊擦過,他還看到了好似灰白色岩石的東西,可就是沒有想象中的管道。
‘這是怎麽回事呢?難道那些畫中的信息不正确?’
潛入到一定深度,謝雲蒙不敢再下去了,主要是他的遊泳技術,還不足以讓他放心大膽的自由潛水。人慢慢向上浮,刑警先生重新觀察着自己看過的地方。
終于,他把視線定格在了灰白色岩石上面,并遊了過去。當照明燈光線靠近,謝雲蒙才看出了其中端倪,原來,白色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岩石,而是管道向上凸起的一小部分。
這個建造者很狡猾,他把管道建造在緊臨海岸的地方,一頭伸入到沙灘地下,大概與酒坊地基相連。延伸出沙灘的部分微微向上拱起,是一個可以打開的翻蓋。
翻蓋被刷成了灰白色,其餘部分全都是烏黑色的,在海面下根本看不清楚。白色的周邊,生長這一些海草和寄生類動植物,遠遠看去,被這些東西圍繞的部分就像是海下岩石一樣。
謝雲蒙雙手比劃了一下管道的粗細,确定裏面可以供一個人出入,他沒有打開翻蓋,而是做上了标記之後,沿着管道指明的方向,朝海岸反方向遊去。
在漲潮的時候,白色翻蓋如若打開,海水一定會湧進去,淹沒整個管道内部。所以說,翻蓋部分才會做成向上拱起的形狀,以便在落潮時能夠浮出海面。
這個建造者真的很狡猾,他如果把翻蓋部分也刷成黑色的話,被人發現反倒會引起懷疑,因爲海中不太可能看到純黑色的岩石,除非上面長滿了黑色的寄生物。
所以,畫紙才提示調查者一定要晚上落潮的時候到來。
謝雲蒙遊了一段時間,還是沒有看到彎彎曲曲的管道盡頭,他把頭探出海面,發現自己已經離海岸線很遠了,周圍都是海水,浪花一陣一陣的漫過頭頂,海水位置也越來越高了。
他斟酌着繼續追蹤下去的風險,稍微猶豫一下之後,又一頭潛入海水中。
當手表指針指向午夜22:40的時候,付岩和他帶來的人已經在海邊徘徊了半個多小時,謝雲蒙完全沒有看到人影,兩間酒坊裏冷冷清清,隻有刑警先生帶來的黑色背包在那裏。
王明朗和顧飛還在沙灘另一頭的警車裏,等待着付岩的命令。
此刻,身材壯碩的中年刑警深吸一口氣,朝一個從酒坊裏出來的警員招了招手,問道:“裏面沒有什麽異常狀況吧?”
“沒有,付警官。”警員回答。
付岩說:“很快海水就要開始退潮了,你通知大家做好準備,顧飛離開之後,立刻跟上,一定要追蹤到目标的确切位置,途中别忘了做好标記。”
“是。”
“還有,在所有能藏人的地點都布置上人手,顧飛進入目标之前,再次跟他确認聯絡方式,一定不能失去聯系,這很重要。”
“是。”
“好了,你去準備吧,我現在就帶王明朗和顧飛過來,大家動作都要快一點。”說完,付岩轉身向着沙灘另一頭的停車場走去,而警員則朝酒坊附近跑了回去。
在沒有人看到的時刻,付岩目光中滿滿都是不确定的神色,他到現在還是無法完全相信三人組想出來的計劃會真正有用,因爲這樁案子中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了,還有太多外圍信息沒有來得及調查。
那些畫紙中透露出來的線索真的靠譜嗎?付岩想着,如果真的靠譜,是不是可以說明顧午和顧晚才是兇殺案的主謀呢?那棟神秘别墅如果存在的話,當然是要深入調查的。可是不存在呢,他們被畫紙騙了呢?後續又該如何來安排行動?
這些問題都是壓在他肩上的責任,付岩不得不考慮,三人組那些看似不靠譜,卻又深得警局領導信任的所謂分析推斷,讓付岩越來越不能安心,他帶着滿腹質疑,向停車場方向走去。
時間回到謝雲蒙剛剛到達海邊的時候,快要接近晚上19:30,年語終于完成了最後一道工序,他放下酸軟的手臂,仔細觀察着恽夜遙朝向他的臉部,以及脖子,肩膀和露出來的雙手,與自己手中的照片做比對。
确認瑕疵降到最低程度之後,老人才松了一口氣,讓恽夜遙站起來,說:“你記着,不要讓任何人碰到你的臉部,也不要用手去撓,你的頭發比較細軟,很容易從額前垂下來,你要時常注意用手弄亂一下,照片上的人頭發淩亂,質地稍微比你硬一些,我給你上了一些發膠,但不會太明顯。”
“我知道了,年老師,現在我可以回警局了嗎?”
“還不行,再過一會兒吧,跟我說說你們這次的任務細節。”
“這個……老師,警局領導說這次的任務細節要絕對保密,不可以向外透露的。”
聽到恽夜遙的話,年語瞬間有些生氣,反問:“我是外人嗎?”
“當然不是,可是……我怕小左會罵我。”恽夜遙趕緊解釋。
年語一臉淡定的說:“我罵他還差不多,說說吧,或許還有什麽地方我可以幫上你們的忙,最近羅意凡那裏的工作做得有些厭煩了,警局也沒有新的任務要交給我,老頭子我的手都快生鏽了。”
“……好吧。”
恽夜遙想了想,還是答應下來,簡單把莫海右的計劃告知了年語,年語提出的問題,他也一一做出了回答。
最後,老人終于露出滿意的神色,對他說:“幫我好好觀察無面人,把他們的容貌細節,行爲特征記住,回來告訴我,臉部有殘疾和沒有殘疾的,我都要。”
“我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真正的目标。”恽夜遙回答。
年語露出疑惑的神色,問:“爲什麽?”
“我總覺得鏡面别墅很奇怪,那些指向它的線索,都不真實,也許,我們的目标不止一個,但我又不能從線索中找到其他目标存在的證據,真是很麻煩。”
看着難得露出懊惱神色的恽夜遙,年語卻笑了,他把手中的化妝用具一件一件理好,說:“總會有突破口的,你可不能失去信心喲,老頭子在這裏等着你的好消息。”
恽夜遙看向年語,那雙已經同顧飛一模一樣的眼眸中,充滿了不确定的神色。也難怪,此時此刻,誰也猜不透未來到底會向哪個方向發展,恽夜遙當然不會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