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已經成了實際意義的大雲之主,但是景元帝始終壓在他頭上。
隻要他不死,葉許就永遠是太子,是儲君,是“未來的”主人!
葉許要“未來的”三個字從他頭上摘掉,他要做大雲真正的帝王!
可是,景元帝現在這幅樣子,出席禅位大典是肯定不可能的,介時隻會讓人懷疑禅位诏書的真假,甚至連葉許的太子之位也要遭受質疑!
哪怕葉許再怎麽輕視外人視線,爲了那張至高無上的寶座,他也勢必要放棄一些東西,多多盤算些。
皇室長輩裏,沒有人比孟太後這位前攝政太後更适合佐證葉許皇位的合理性。
葉許還計劃着要怎樣讓孟太後心甘情願做他的證人,沒想到今天居然爲了廢太子自投羅網?
早知道會這樣,前些日子給廢太子用刑的時候,就該下點狠手,送他早日歸西,也免得拖沓這些日子。
葉許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孟太後心驚。
她忍着驚意,當場譏諷:“太子,你未免想得天真,以爲人人都會按照你的想法行事嗎?”
葉許不以爲然:“不願意嗎?那賭上孟家怎麽樣?”
孟太後大怒:“大膽!”
葉許呵呵笑了兩聲:“我連親父都敢動手,還在乎一家外臣的性命?倒是太後殿下,作爲外嫁女,難道就真的不在乎娘家弟弟與親人的死活了?”
孟太後怎麽可能不在乎?現在兩個親孫慘死,獨子皇帝半死不活,她在這世上最後的牽挂就是孟家血脈!
可她不敢表露出她的弱點,隻能故作鎮靜:“孟家也并非手無縛雞之力,堂堂江南四姓,難道真的會任由你擺布?”
“哦。”葉許拉長聲音,“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朝陽公主呢?”
孟太後不可置信:“你……什麽意思?”
葉許淡淡道:“聽說朝陽公主的屍身被找到,正在被送回來的途中。要是我下令将她屍首交到北越人手裏,恨她入骨的北越人會怎麽對待她的屍身?大卸八塊?丢去喂狗?還是剝皮揎草?”
葉許那張嘴吐露出的詞,一個比一個惡毒,聽得孟太後膽戰心驚。
“你這惡鬼!”孟太後終于忍不住變臉大罵出聲,“語兒她是兩國之戰的英雄!是我大雲堂堂公主!你怎可這麽侮辱她?你就不怕天下人辱罵?史書唾棄嗎?”
葉許聳肩:“我都要背負弑父的罪名,還在乎這點?”
他這話,也無疑是在表露決心——
哪怕孟太後到最後也不同意,他也會背負弑父罪名,登上世間至高之位!
孟太後到底還是敗下陣來。
她手撐着額頭,嘴唇慘白:“給我時間考慮一下。”
葉許挑眉而笑:“多久?”
“……三天。”
“半天。”
葉許說完就走,也不給孟太後反駁的機會。
等他的背影消失,孟太後眼前開始一陣陣發黑。
要不是身邊内侍及時扶住,她怕是早就失去儀态地跌坐在地。
“這哪裏是人……這就是吃人的惡鬼……”孟太後不禁喃喃。
她已經自認修煉到位,但在真正六親不認的瘋子面前,也沒了招數。
這大概就是亂拳打死老師傅吧。
孟太後再多再精妙的權術,也比不過葉許的不按常理出牌。
但,此時此刻,孟太後心裏還有慶幸。
“希望消息能夠順利傳達。”
隻是半天時間還夠嗎?
被安排到偏殿休息也是禁足的孟太後,開始了漫長而焦灼的等待。
葉許給她的時間是半天,六個時辰。
六個時辰,足夠她等的人完成所有調動嗎?
孟太後反複斟酌後,還是決定爲拖延時間祭出底牌。
“傳令黑冰閣!”
她的貼身内侍神色一凜,低聲應是。
他悄步走到殿外,放出慣常的聯絡信号。
是的,作爲孟太後的貼身内侍,這位也是黑冰閣成員,還是一等一的高手。
走出偏殿後,内侍先是觀察了四周,确認沒人之後,才用哨音放出信号。
四野阒然。
内侍等了會兒,正擰眉不解。
忽然,他臉色驟變!
那副并不年輕健壯的軀體,頓時如鹞子輕盈飛起,迅速往後退出十來步。
可他仍然沒能避開空中那股巨大壓力,胸腹遭受慘擊,一口烏血噴薄而出。
與此同時,也有一團黑色物體狠狠砸在他身上。
内侍低頭一看,眼球當即睜大!
這不是什麽黑色物體,而是一個人!
一個穿着黑衣,渾身骨頭都被打碎的人!
還是他無比熟悉的黑冰閣同僚!
院裏的巨大動靜也惹來孟太後側目。
“怎麽了?”她疾步而出。
也正巧迎上緩步走來的葉許。
葉許笑得滲人:“剛捉了隻麻雀,特意來詢問太後殿下,莫要被打擾才好。”
孟太後看清院中情形,心中猜測一二,當即又驚又怒。
葉許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完一番假惺惺的關心話語,然後才離去。
孟太後這才走到嘔血不止的内侍身邊。
“怎麽回事?”
内侍愧疚地低下頭去:
“屬下無能。”
頓了頓,
“那位太子恐怕……是這世間頂尖高手。”
“比你還強?”
“強住十……百倍。”
否則他不會忽略掉對方的氣息,面對那人,也不會身負壓力至此。
孟太後疲憊地閉上眼睛,情況竟然糟糕至此嗎?
但她不知道,現下還不是最糟糕的。
接下來的六個時辰,每隔半個時辰,都會有新的黑冰閣成員屍體被丢進院子。
都是被打碎骨頭,嚴刑拷問過,死狀凄慘得能讓人做噩夢。
第一次是一具,第二次是兩具,第三次是四具……
整整六個時辰,會死掉多少人?
孟太後想到那個數字,都覺得觸目驚心。
黑冰閣雖說是江湖上号稱最強大神秘的殺手組織,但這并不代表它成員無窮無盡,反而每個成員都是精英裏的精英,是大雲皇室積累百年的财産。
孟太後敢說,葉許絕對知道這些人存在的意義,但他不在乎。
到頭來,她唯一的期盼,竟是那道早早被送出去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