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這眼淚不是她的,而是“她”的。
見王妃娘娘悲傷痛苦,玉蘭也想起自家的遭遇以及去的母親,悲從心起,掏出帕子跟着哭了起來。
王昭君吓壞了,圍在玉蘭身邊,不知如何勸慰好。
玉珠也是低着頭,神情低落。
葉琉璃走到院子裏,看見被衆人按在地上的瘋子老妪,雖然心疼,但她也知道,一旦衆人放開手,戴嬷嬷會跑的。
葉琉璃走了過來,有人大喊,“王妃娘娘别過來,這瘋婆子會傷了娘娘,剛剛她已經把人抓傷了。”
葉琉璃淡淡一笑,“我是她養大,她怎麽會傷我?”而後看向戴嬷嬷,心底的悲傷卻如同漣漪一般越來越大,“再者說了,就算是她傷我,也是應該的,與養育之恩比起來,傷幾下又算什麽?”
衆人大吃一驚,不懂這瘋婆子怎麽就對王妃娘娘有養育之恩了。
聽其這般說,東方洌也不好阻攔,隻能緊緊跟在她身後保持警惕。
葉琉璃走到戴嬷嬷面前,緩緩蹲下身子,“戴嬷嬷,您還記得我嗎?我是琉璃啊,是您養大的葉琉璃。”
本來不斷掙紮瘋婆子愣住,驚訝地擡起頭,一雙渾濁老眼迷茫地看向葉琉璃。
葉琉璃隻覺喉頭被什麽噎住,強忍着哭的欲望,柔聲道,“戴嬷嬷别怕,以後這裏就是你家,我葉琉璃就是你的親人,無論京城也好溱州也罷,我走到哪裏便會帶你去哪裏,爲你養老送終。”
戴嬷嬷迷茫的聽着,緊接着再次掙紮了起來。
葉琉璃無奈,站起身來,“玉珠,你去我們溱州王府的随行下人中問問,是否有人願意主動照顧戴嬷嬷,每個月薪水五十兩銀子,需要六人。”
連侍衛們都驚呆了,五十兩銀子,普通丫鬟一個月也才五兩銀子的月錢,便是大門大戶的一等丫鬟一個月也不到十兩吧。
“是,王妃娘娘。”玉珠立刻去将溱州王府的随行下人都找了來,詢問此事。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兩名嬷嬷和四名丫鬟上前。
“奴婢給王爺、王妃請安。”六人跪地。
葉琉璃點了點頭,“對六人道,這位是對我有養育之恩的戴嬷嬷,以後你們六人就照顧戴嬷嬷了,有什麽要求盡管提,但務必要照顧好,若不小心被戴嬷嬷傷了,另有工傷賠償銀子。”
六人是從溱州跟來的,自然知曉自家王妃娘娘出手闊綽的作風,“是,娘娘。”
東方洌上前,“琉璃,剩下的就交給下人去做,你早些休息。”
葉琉璃絲毫不累,卻也不忍心讓東方洌擔心,“好。”臨走,還忍不住地叮囑,“今夜你們六個就辛苦一下,爲戴嬷嬷洗澡梳頭發,做一些可口的飯菜,盡量安撫戴嬷嬷。”
“是,王妃娘娘。”六人齊齊答應。
東方洌将葉琉璃拉回了屋子,玉蘭考慮到王妃娘娘的休息,将安置戴嬷嬷的院子設定在離主院很遠的地方,領着衆人去收拾。
随着下人們的離開,主院恢複了甯靜。
葉琉璃内心依舊悲傷不已,想來也是失眠了,便讓人打來熱水,放入了安神花瓣,她脫衣泡在裏面。
房内未留下人伺候,隻有東方洌陪在一旁。
“琉璃,我有個問題問你。”
慵懶靠在浴桶裏的葉琉璃點了下頭,“憑我們倆的交情,用得着這般客氣嗎?有問題直接問就是,咱倆誰跟誰?”
東方洌嘴角抽了抽,而後無奈道,“我想問的是,你對相府記憶到底有多少?”
葉琉璃頓了一下,眼珠不着痕迹地轉了轉,“爲何問這個問題?”
“你先回答我。”
“……”葉琉璃警惕。
東方洌走到浴桶旁邊,拿起舀子爲她舀水,輕聲道。“今日你痛哭,我很擔心。”
葉琉璃轉過頭,看向東方洌。
他未直視她,隻垂着眼,濃密的睫毛蓋住眸子,讓人無法探知他的情緒,但她卻能感受到他的擔心。
在他誠摯的感情面前,葉琉璃的嘴巴張了張,到底還是沒說出謊來,“……一點都不記得了。”
經過這将近一年的磨練,葉琉璃已無師自通了奧斯卡影後演技寶典,扯謊比說真話還真,說謊話時連眼皮都不眨上一下。
但面對他時,她有時卻說不出謊來。
她經常在想,如果東方洌追問,她會不會将她是個穿越女、隻是一縷魂的事告訴他。
“真的?”東方洌擡起眼,眼神複雜。
葉琉璃的心狠狠沉了一下,有種害怕,并不怕被拆穿非本尊的事實,卻害怕失去……他。
“真的。”她慢慢道。
東方洌很仔細地盯着她的雙眼,确定她不是隐瞞後,這才松了口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呃?”葉琉璃懵逼,這是怎麽回事。東方洌不顧葉琉璃周身濕潤,掐着其腋窩便将其生生拎了起來,抱在懷中,“琉璃你知道嗎?事實上我已派人打探過你從前在相府裏的情形,得到的結果與現在的你截然相反。我曾做過一個噩夢,夢見突有
一天,你恢複了從前的模樣,陰郁癡傻,那種感覺就好像你離我遠去,我從噩夢中驚醒,越想越怕,與其你擁有從前的記憶變成另一個葉琉璃,我更希望你維持現狀陪在我身邊。”
葉琉璃被其抱在懷中,雙腳懸在水中,淺褐色的眸子眨了眨。
“诶?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葉琉璃道,“有一次本來睡得好好的,大半夜你作妖跳起來抱我,我被弄醒了很煩躁,對着你眼睛就是一拳,你說的噩夢,是不是那天?”
“……”
煽情的氣氛被那尴尬的回憶攪和得蕩然無存。
從某人尴尬的神情上,葉琉璃就得到了答案,立刻内疚起來,“我的小心肝兒,當時你怎麽不解釋呢?哎呦,被揍了一拳很疼吧?”東方洌心道——當時他哪有時間解釋?還沒開口,一計粉拳就招呼來了,打得他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