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蘇茜走上前來。
她發現李燦臉色越發難看了。
“沒。”李燦搖頭。
他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的不适,可是心頭的疑惑與戒備愈甚。
看着那些一臉驚喜或嫉妒圍着那名學生的其餘人,他總覺得這一幕有些荒誕。
發覺到旁側的蘇茜的擔憂後,他方才讓自己顯得更自然一些,攬住對方的腰肢:“真沒什麽,你不用擔心。”
蘇茜蹙了蹙眉,又擡頭看了眼那霧蒙蒙的天,心情莫名的有點沉重。
一百六十八個小時。
衆人走走停停,始終沒有找到離開此地的出口。
所幸他們帶來的食物充足,因而倒也不用擔心什麽。
這段時間内,另有八名學生有所機遇。
隊醫張蓋生亦是收獲不小。
他從一個幹枯的河流中找到了一片尚未完全幹枯的樹葉,其中的濃郁能量讓他的身體都年輕了些許。
衆人愈加的興緻高昂。
李燦的心情一刻也沒有真正平靜過。
那每一次“機遇”,在他的眼中都如同一場場虎口奪食的驚險遭遇。
他很擔心那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禁锢某一刻突然破開,埋葬掉周圍的一切。
蘇茜隐約察覺到了李燦的心情,隻是沒能從對方口中得到緣由後,她保持了沉默,如李燦一般期待着盡快離開。
衆人再度從一片枯樹林中走出。
他們面前是一片彎曲的大河遺迹,前方是高矮不平的丘陵地帶,從地面上那塊灰色的石塊和觸之即碎的植物碎片看來,此處從前應該是一片草原。
在領隊老師的安排下,學生們開始說說笑笑着搭建帳篷。
他們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揮之不盡的精力。
李燦閉上眼睛,面前的灰霧消失,一切逐漸恢複了那盎然的綠色,漫無邊際。
他試圖讓思緒飄得更遠一些,讓這草原更遼闊一點,直至那綠色充斥替代他面前的黑暗。
然而沒能等他想象出成群的牛羊奔跑,便見那草原突然如潮水般洶湧而動,化作一張巨口朝着他吞噬而來。
李燦瞬間睜開眼睛。
他的面前依舊是那一片死氣沉沉的灰色。
環視一圈,見蘇茜正在跟一名帶隊老師交流,他稍稍加快步子,向着前方走去。
三分鍾後,李燦距離衆人已經極遠,隻能隐隐看到後方一些身影。
他坐到了一塊巨石之上,眺望着遠方。
這個世界似乎并非球形,如同一個被造物主随便捏了兩下便扔到星空中的不規則形狀星體。
李燦的視野中盡是灰色,一直在那天際盡頭。
“這一切不可能是幻覺!”
他笃定地想着。
可是這個處處壓抑着瘋狂混亂邪惡的世界,其真實面目究竟是怎麽回事,李燦一直沒有有點頭緒。
他心亂如麻,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應對這一切。
探出手,他摘下一片早已沒有一點點生機的草葉,将其托在掌心中。
他的右手随之小樹化,變成綠色。
那片草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恢複了生機。
李燦默默看着,直至那葉子徹底變綠,變故驟生。
它蜿蜒扭曲,成了一條毒蛇,朝着李燦的身體咬去。
“還是這樣!”
李燦握拳,将其捏成一片粉末。
在這之前,他試驗過掉落在地上的樹葉樹枝樹根乃至于石塊,結果無一例外的如此。
一旦恢複生機,它們都變成了擇人而噬的怪物!
能夠賦予它們生機的便是小樹。
心頭略微冰涼的同時,李燦試圖尋找其他可能的理由,卻始終一頭霧水。
他正困惑間,忽然見地面的草屑飛舞旋轉起來。
李燦眉頭輕輕舒展,看着前方。
如他所料,那些草屑很快便組成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這種面孔在他進入這方世界之後已經出現過六次。
它和曾經出現在雨幕中的那張臉一模一樣。
它自稱爲天啓神教的創始者,“牧樹人”是所有教徒的名稱,也是他真正的名字。
“怎麽樣,又失敗了吧?”剛一出現,牧樹人便說道。
“怎麽才算失敗?”李燦不以爲然。
這家夥給他的感覺總是有些古怪,讓他本能地覺得對方不是好人。
盡管牧樹人曾一針見血地指出他會有這種說法,并表示這一切都是小樹搞的鬼——“它會潛移默化地改變你的思維,直至你徹底淪爲它的傀儡。”
李燦表面對這一切不以爲然,内心深處反而有點被說動了。
“哦,也對。”牧樹人笑了笑,“上次跟你說的事情考慮的怎麽樣了?”
“你真那麽無私嗎?”李燦反問。
“當然不是,”牧樹人說,“如我所說,如果等它徹底操控你,喚醒這片世界,到時候恐怕沒什麽人能夠阻止它的肆虐,我也将失去立身之地。”
“趁早将它剝離出來封印,對所有人而言都是最好的結局,而你當前的力量也不會失去。”
“所以,你還有什麽不舍?”
“難道你真的已經被它所帶來的力量蠱惑,舍不得從那鮮花遍開的陷阱中抽身?”
李燦低頭看着它:“可你這種藏頭露尾的樣子,讓我怎麽才能相信你?”
“這些都不重要,”牧樹人雙瞳變得幽深,“你可以問問你的内心,難道你真的不相信,還是你堅信我在騙你?”
李燦沉默不語。
他其實已經有些心動。
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如果能維持這種狀态下去,一勞永逸地解決掉所有隐患,自然是極好的,反正他本身對于力量之類的追求沒有那麽強烈。
然而問題在于,如何相信這個家夥?
萬一他不過是如樹下的狐狸,事後再來個卸磨殺驢,自己成了那隻傻乎乎的烏鴉,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過你想見我,這當然沒什麽問題,”牧樹人又說,“按照這個方向,三日之後,你自會看到我。”
“我也迫不及待想要見你一面呢。”
一道由草屑構成的箭頭在空中成型,指準一個方向。
李燦看了眼,便質疑道:“最早那次你說了個‘七日之後’,可是什麽事情也沒發生。”
牧樹人的面部微微變幻,似乎是有點尴尬。
李燦臉上的懷疑不減。
“上次出現了點意外,這次我可不會騙你。”牧樹人真誠道。
“好,”李燦點頭,“不見不散。”
他仍然沒有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