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青藍挑眉,這個答案可與她心底裏的答案相去甚遠!
“長樂公主早已身亡,如何能向你提供彤丹?”
苗有信聲音發沉。今日這一出,自然是他早與君姜兩人商量好的。本想着人多勢衆,衆目睽睽下将所有證據抛出來,即便兇手再怎麽位高權重,也不好逃脫。卻哪裏想到……
劉祿自盡,長樂公主也早已身亡。接連兩個兇手都是死人,這案子……莫非要再度陷入到僵局中麽?!
“彼時她的惡行尚未昭告天下。本宮因皇兒之事身體欠安,長樂公主便總與我說起彤丹,她說她結識了一位奇人,頗有些神通。初時,本宮并不甚在意,但聽的多了便難免動了心思。本宮那時因生産落了些病症,也用過一次彤丹,發現服用後果真神清氣爽,便有意将彤丹引薦給了皇上。後來長樂公主便将那位奇人送與了本宮。”
“這麽說,制造彤丹的人如今就在鸾喜宮裏麽?”姜羽凡眸中一喜。
“不。”蕭皇貴妃搖了搖頭:“就在方才開審之前,他與本宮說缺了制造彤丹的重要藥材需要立刻出宮去采。本宮準了他離開,至今……再不曾瞧見他了。”
“真真可惡!”蕭皇貴妃怒道:“原來他早早瞧出不對,躲了起來。這個惡賊!”
“哈哈哈哈。”廳堂下的人群裏陡然傳出愉悅而舒爽的大笑:“姜小爺,你這回可又欠了某家一個大人情呢!”
衆人循聲望去,一群乞丐叽叽喳喳朝廳堂湧了來。沒有人同他們争搶,在他們出現的瞬間,院子裏的人便齊齊閃退在了兩旁,讓他們輕輕松松揚長而去。
有些事情,衣服破一點,身上髒一點反而能爲自己換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這些人是……。”貞容大長公主雖容色如常,心底裏對這些人的出現多少還是有些介意的。
她早聽說姜羽凡結實了一些三教九流上不得台面的朋友,怎的連這些髒兮兮的乞丐也往家裏來領?
“他們是我的朋友。”
瞧見這些人近前來,姜羽凡眼睛便亮了一亮:“人呢?”
“他們可不僅僅是朋友。”君青藍微笑着說道:“是咱們整個北夏的貴人!”
“還是這姑娘有眼光。”吳老大嘻嘻笑着:“你們要的人,某家給帶來了。小的們,把人給押上來吧!”
他一聲令下,乞丐們立刻分列在了兩旁。下一刻便瞧見以渾身髒污,滿面污濁的男子被人推搡着送上了正堂。
這是……
“苓官人,真是好久不見呢。”
君青藍束手而立,瞧着那漸漸與自己近在咫尺的男子眸子轉了一轉,漸漸生出難以掩飾的意味深長出來。
蕭皇貴妃捂了捂口鼻:“這麽髒污的男子,怎麽會是苓官人?”
“不,苓官人這樣的名字實在不大适合你。”君青藍并不理會任何人,隻一心一意,定定注視着閉目無言的男子:“我該說,好久不見,墨白!”
“你說……他是誰?”
姜羽凡徹底驚着了。
墨白?他這一生裏隻聽君青藍這樣呼喚過一個人,每當她提起這個名字時語氣中總帶着幾分怅然若失,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那人就是陳墨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僞善精明的陳墨白!
但他……不是早死在了管州府了麽?
君青藍一步步走在那髒污男人身邊,自懷中取了塊絲帕出來,蹲在他身側,一點一點,小心而專注的将他面頰上的髒污擦去。泥土之下是濃重的油彩,将雪白的絲帕變作一片油膩的斑斓。
她卻渾不在意,依舊專注而認真。直到露出一張玉白而俊朗的面龐。
姜羽凡狠狠吸了口氣,還……真的是陳墨白。
“陳墨白。”君青藍盯着眼前男子,漸漸退開了幾分:“好久不見。”
“等等,你是說他就是那個向皇上獻上彤丹的神仙?”姜羽凡有些愕然,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不夠用。
“不僅如此。”君青藍說道:“他還教唆了長樂公主強擄孕婦盜取紫河車。長樂公主被抓住後,他又殺了她滅口。之後又蠱惑蕭皇貴妃,讓她向皇上獻上彤丹。今日珍味齋的襲擊,自然也是他一手策劃。我想,若是我猜的不錯,珍味齋實際上也是你的産業吧,是麽墨白?”
姜羽凡緊緊抿着唇,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現在的心情。他這一生裏從不曾瞧見過如陳墨白這樣的人,他似乎已經不能用單純的好或者壞來形容。這人簡直……就是個神人。
他怎麽都想不通,一個傳說中死的透透的人,忽然就能好端端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了燕京,還……做出這麽多驚世駭俗的大案,險些弄的朝廷動蕩。
陳墨白始終委頓于地,聽她如此說,也不過隻略略瞧了她幾眼,就再度緊緊 合着雙眸,始終不發一言。
“你……。”君青藍終于覺出了陳墨白的不妥,不由瞧向了吳老大:“你們,怎麽抓住他的?”
陳墨白的本事早已經超越了君青藍的認知極限。他連管州府的大牢都能逃出來,甚至連端王府的暗衛和無孔不入的錦衣衛都不曾發現其中的端倪。怎麽就……被一群乞丐給抓住了?
“這事說起來也好笑。”吳老大笑道:“這位漂亮的大爺有個要命的毛病你們大約不知道,他……怕髒!”
怕髒?衆人表示,難以理解。
“方才姜小爺讓我們去找一個身量極高的戲子。我們在後院裏瞧見他正要趁亂逃出去,便追了上去。原本想着今日會有一場惡戰,哪裏想到那人瞧見我們極其的嫌惡,便仿若我們會讓他染上什麽不治之症一樣,離得我們遠遠的,連指頭都不想碰到我們。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兄弟們便一起撲上去将他拿下了。老子往日最瞧不起這些個自命清高的玩意,他不是怕髒麽?咱們就将他變得比咱們還髒,看他還清高什麽。”
君青藍淺淺抿了唇瓣,再想不到陳墨白被抓住,會是因爲這麽一個……荒唐的理由。
“他爲何不動不言?”
“兄弟們怕他跑了,就給他吃了些好東西。”吳老大嘻嘻笑道:“小姑娘你不用擔心,那藥一個時辰後自然會解開,不會造成任何的傷害。”
原來如此。
君青藍點點頭,若是如此。既然如此,就讓他這麽軟着吧。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了。陳墨白被禁衛軍帶走押入了天牢。皇上自那日得了蠱毒的解藥,身子一日日康複。審理陳墨白的事情,自然該由皇上親自出面。
“苗大哥。”君青藍盯着苗有信:“謝謝你。”
若不是苗有信不懼壓力來主審此案,使得真相以最便捷的方式被衆人熟知。彤丹一案,怎麽能如此輕易解決?
“不必謝我。”苗有信面沉似水:“我不過……是想要完成阿茹的心願。”
阿茹?
這個答案讓君青藍頗有些意外。
“阿茹過身以後,我在收拾她舊日物件時發現了這個。”說着話他将一隻發钗遞給君青藍:“你瞧瞧那發钗裏側的刻字。”
君青藍将那扁簪翻轉,見發钗裏側不起眼之處刻着細小的兩個字迹——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