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是胡鬧了？當初二姐嫁于李師，那還算是情投意合，可你倉促将三姐嫁于孔惠元，就是亂點鴛鴦譜。”李雲毫不示弱。
“孔惠元是孔聖嫡系後人，知書達禮，年紀青青，如今就是杭州刺史了。”
“刺史怎麽了，三姐還是大唐長公主呢。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
李沐大怒，礙着鄭觀音當面，隻好道：“母親，你且管管李雲。”
鄭觀音輕歎道：“沐兒啊，做娘的，早就勸了一天了，這不，拿她沒轍，才來找你嘛。”
這是推卸責任，自然這話李沐可不敢說出口。
看來隻有靠自己了，李沐吸了口氣，換了一張如沐春風的笑臉，“五姐，咱好好說話，你看，大唐三千多萬人，朕不相信找不出一個如你意的郎君來，莫急，好不好？”
“是你急，我不急。”李雲翻着白眼道，“反正我決定了，就嫁給朱邪克勒。”
李沐大怒，“你可知道朱邪克勒那厮長成啥樣？滿臉溝壑，褶子和那包子皮似的。你這是嫁郎呢還是嫁老頭呢？告訴你，朕不答應，堂堂大唐公主和親，朕還抹不下這張臉呢。”
李雲“哇”地一聲哭道：“母親，你看見了，他就是隻顧着自己的顔面。”
鄭觀音一邊哄着李雲，一邊嗔怪道：“皇帝，有話好好講，莫得吓着了你姐。”
李沐欲哭無淚，生氣道：“想嫁朱邪克勒，除非朕把突厥滅了，将朱邪克勒捉來長安。”
李雲瞪着淚眼道：“你将他都捉長安來了，我還嫁什麽？”
“那就等朱邪克勒歸降大唐，朕封他做個王，你再嫁過去當王妃。”
“他都投降了，我還嫁他做甚？”
李沐又怒了，“那你還想嫁過去幫着那厮與大唐爲敵不成？”
李雲嚷道：“我嫁過去，令他歸降大唐還不成嗎？”
“呸，朕大唐天子，滅個突厥還需你一個小女子和親？”
“嗚……母親，他欺負人。”
李沐無奈，隻好再降低聲調，“李雲……五姐，咱好好說話，好好商量成不？”
李雲立馬收斂哭聲，扭頭看着李沐道：“真能好好商量？”
“當然。”
“那行。從今天起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母親和你都不得幹涉。”
“行，隻要你不嫁那厮，什麽都成。”
“君子一言。”
“朕一國之君，豈能食言而肥。”
“好。我信你了。母親，咱們回宮。”
說着，李雲拉着鄭觀音就走了。
李沐愣了半天，才想到，自己是不是上了這妮子的當了？
……。
常綠雲進來，看着李沐沮喪的樣子，掩嘴偷笑。
“陛下，這是剛從狼牙衛轉來的密奏，國内有人與突厥暗通款曲。”
“人髒俱獲？”
“隻抓到一個，但自盡了。狼牙衛認爲肯定不是隻有此人。”
李沐的臉色凝重起來。
不過隻一會，他便釋然了。
常綠雲奇怪地問道：“陛下難道不該清查長安官員嗎？”
“有用嗎？”
常綠雲反問：“怎麽會沒用？至少可以讓賊人傳遞消息更加困難。”
“确實能困難些，但依舊會傳遞出去。如今大唐與突厥并無戰争，由此将朝野搞得風聲鶴唳、人心不安，沒這個必要。”
常綠雲沉默，但顯然她不服氣。
李沐輕歎一聲，問道：“如果突厥滅亡了，天下太平。你會做什麽？”
常綠雲奇怪地看着李沐，“天下太平了，自然好好過日子了，難道不好嗎？”
李沐搖搖頭，“那你以爲朝中那些大臣們，會做什麽？”
“呃……自然是好好輔佐陛下，治理國家呀……也就是好好過日子呗。”
李沐很無奈，常綠雲和自己确實不是一個頻道。
“那你認爲大唐與突厥之間，誰強誰弱，大唐能滅亡突厥嗎？”
“這很明顯，大唐兵精糧足，肯定能滅亡突厥了。”
“你看，你都能如此肯定，那些大臣們自然心裏就更清楚了。”
“這……難道不對嗎？”
李沐又換了個問題，“你以爲朕現在組建的十二萬新軍的用意是什麽？”
“自然是爲了與突厥一戰。”
“不說大唐五大軍團，單說西北軍團和神機、神策兩衛，合在一起就是二十幾萬大軍。花上兩、三年時間，就算不把朱邪克勒那厮捉到長安來，也定能将他逐到大食以西去。朕有必要再組建六衛新軍嗎？”
“這……打仗嘛，軍隊自然是越多越好了。”常綠雲支應道。
李沐笑道：“那好，再回到剛才的問題，突厥滅亡了，你會做什麽？大臣們又會做什麽？”
常綠雲剛要開口，卻被李沐擡手阻止。
“如今大唐周邊，僅餘突厥未滅。而滅突厥又在朕翻掌之間，你知道爲何朝野上下，都會一緻擁護與突厥開戰嗎？無非是利益。可朕要思考的是，滅亡了突厥之後，大唐還能做什麽？”
說到這，李沐不管常綠雲聽沒聽懂，仰頭長歎道：“人啊，不能讓他們靜下來。人一旦靜下來，就會胡思亂想，朕減稅、軍改、科舉改革，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隻是礙于朕的強大，硬生生地壓制了下來。可若是滅亡了突厥，天下承平了，那所有矛盾都會顯露出來，異常地清晰，直至最後集中爆發。”
出乎意料的是，常綠雲突然說道：“陛下要養寇自重？”
李沐聞聽大愕，沒想到啊，常綠雲竟能說出這麽彪悍的一個詞來。
着實愣了半晌，李沐才回過神來，笑罵道：“什麽叫養寇自重？朕是皇帝，還需要自重嗎？那是說臣子的詞，早叫你多些讀書了。”
常綠雲有些讪讪地不好意思。
李沐揮揮手道：“不過也不是沒有道理。至少切中了一點，養寇。”
“陛下是不想滅突厥？”
“不。突厥還是要滅的，但不是現在。”
“那要等到何時？”常綠雲臉上有些失望，在她看來，早些平定天下，然後一起過太平日子，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