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還真認真地想了想,“你率軍由北繞過伏俟城,囤兵突厥與吐蕃邊界,朕可以賜你一萬吐蕃戰俘。”
朱邪克勒繼續搖頭,“不,不。如果是這樣,我占領吐蕃之地,便該歸我所有。”
“不,我不需要突厥出兵吐蕃作戰,隻要突厥大軍囤于吐蕃邊境。”
朱邪克勒顯然有些困『惑』,他不明白李沐緣何如此自信,認爲可以憑一國,能擊敗黨項和吐蕃。
“真不用我出兵相助?”
“不用。”
“那……成交。”
“啪”,二人再次擊掌。
李沐以爲這樣也達成協議了。
可他完全沒有想到,人,居然可以不要臉到如此地步。
朱邪克勒要了火炮,要天雷。
要了天雷,要戰俘。
要完戰俘,要糧食。
要了糧食,要茶葉。
要完茶葉,要農具。
……最後,還要工匠、烈酒,甚至連和尚也不放過。
在紛擾聲,李沐靜靜地看着朱邪克勒。
他心裏明白,眼前這個看似衰老的年輕胡人,絕對不象他表現得那樣……不要臉。
強悍如虎。
狠厲如狼。
狡詐似狐。
善變得象……女人。
朱邪克勒看似荒唐的言語,該争取的他卻一樣沒少要。
他可以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是因爲他自己都認爲他說的在理。
不管别人怎麽想,他自己覺得在理。
他認爲他的話,是道理。
這樣的人,内心無強大。
李沐心暗凜,朱邪克勒無疑将是他的勁敵,大唐的勁敵。
他佩服朱邪克勒。
佩服朱邪克勒的不要臉。
李沐自認已經修得不要臉的個三昧。
不想朱邪克勒他更不要臉。
不要臉到幾近……無恥。
無恥者無畏!
無畏者内心強大。
内心強大者……無法消滅,隻能戰勝。
用更無恥去戰勝。
用橫刀和鐵蹄去講理,講與他不一樣的理。
李沐的理,大唐的道理。
……。
西北終于安甯了。
朱邪克勒的突厥大軍開始撤退。
既然與突厥戰事已了,李大亮率他的西北軍團足以控制整條河西走廊。
西北軍團開始出涼州,收複西、伊、瓜、沙等失地。
李沐也離開了涼州。
不過與李沐一起離開涼州的,還有李師和他的三萬神機衛。
之前朝廷發往涼州的五萬新兵,西北軍團補充了三萬。
還有兩萬也随李沐南下。
南下的路,李沐與李師進行了一次談話。
“朕打算由你來統帥西征大軍。”
“這……恐怕彭城郡公會不樂意吧?”
“不會,朕相信李沂能想明白。李沂勇卓越,謀也有,但随機應變能力不足。此次西征,關系重大,不能有一絲閃失。讓你統帥大軍,是因朕信你有随機應變能力。”
李師不再推辭,拱手道:“臣遵旨。”
“朕對你隻有兩個要求。一是滅黨項,如今西北已經囤積足夠數量的大軍,且集結了神機、神策兩衛,黨項主力又已經在大散關被擊潰,如此好時機,萬萬不可錯過。至于吐蕃……能打到什麽程度什麽程度,朕不做明确目标,但有一點,軍隊傷亡不要太大,最好能以戰『逼』和,等過兩年,再追究吐蕃此次伐唐之罪。”
“臣謹記。”
“第二件事,成公主和河間郡王雖然被狼牙衛從邏些城救出,但如今還被困吐蕃境内,你在西進時需要大張旗鼓,吸引吐蕃注意力,然後暗向成公主和河間郡王藏身地派出一支精騎,營救他們回國。朱邪克勒已經答應在吐蕃北境囤兵,這必爲牽制一定數量的吐蕃軍隊,想來應該會對你營救公主和郡王有所幫助。這件事很重要,朕不想朕的王叔和大唐公主在異國被害。”
“臣必定救出二人。”
“這是二人藏身之地的地圖,還有号令吐蕃各地狼牙衛細作的令牌,你且收好。”
“是。”
……到達岷州之後,李沐與李師便分道揚镳了。
李沐将兵權交給李師,任命李師爲平西道大總管,李沂、韓威爲副總管。
并授李師臨機決斷之權,辇輿轉東回了長安。
半個月後,李師率軍至松州邊界,與李沂會師。
此時李沂神策衛掉隊的近三萬人也已經回歸編制,而朝廷新調的五萬新兵也已經彙合。
此時松州,唐軍已經囤兵十八萬大軍,糧草軍械一應俱備。
足以發起一場對黨項、吐蕃聯軍的反擊作戰。
李沐的胃口本來并不大,他的戰略目标是,滅黨項、退吐蕃。
挾大勝之勢,救出成公主和李道宗,然後回師松州,以待來日。
這樣的戰略符合大唐此時的國情國力。
畢竟,十八萬大軍可以滅黨項加以控制,卻難以征服吐蕃。
算能攻下邏些城,也無法進行有效的管理。
但是,突如其來的一個消息,讓剛到長安的李沐不得不立即做出了重大戰略調整。
松贊幹布死了。
十幾天前死了。
也是說,李沐在與朱邪克勒談判的時候,松贊幹布死了。
死于毒,拖了大概一個月的時間,松贊幹布還是死了。
不但松贊幹布死了,他指定繼位的兒子貢日貢贊也死了,死因不詳。
貢日貢贊死在松贊幹布毒彌留的這段時間裏。
或許貢日貢贊的死訊,擊潰了松贊幹布最後一絲希望,加速了他的死亡。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貢日貢贊的死與大唐已經沒有任何關系。
因爲經過松贊幹布毒事件,邏些城的狼牙衛細作,在之前營救成公主和李道宗一役,已經消耗殆盡,而邏些城也遭到吐蕃軍隊的清洗,再無一個唐人。
所以,貢日貢贊的死一直無法解釋,成了一樁懸案。
之後史學家們公認的猜測是,吐蕃内部權力傾軋導緻貢日貢贊的離死亡。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如今的吐蕃,由貢日貢贊的兒子,年僅三歲的芒松芒贊繼位,大相祿東贊輔政。
因芒松芒贊年紀太小,無法震懾群臣,加吐蕃如今與大唐交戰,吐蕃朝堂意見很難形成統一,已經有了内『亂』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