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李沐指着魏征、馬周、韓仲良怒喝道:“你們……你們把朕當什麽?一個禦史大夫,兩個尚書,生生看着他們把房玄齡推舉到内閣?馬周、韓仲良。”
“臣在。”二人連忙應道。
“你們也是六部尚書之一,爲何不反對?……啊?”李沐厲聲喝問道。
韓仲良顯然是有些怕了,他從來沒有見過李沐如此盛怒。
還是馬周膽大,他拱手應道:“陛下息怒,臣與韓相确實反對了,可畢竟是六部嘛,臣與韓相隻有兩人,反對根本無用。”
李沐聞言一愕,轉向魏征問道:“魏禦史,馬周所言當真?”
魏征道:“回陛下,當真。”
“你們是說禮部、吏部、兵部、刑部四個尚書都支持房玄齡入内閣?”李沐大驚失『色』,“他們有此膽嗎?誰,是誰在他們四人背後?這要造反嗎?”
魏征三人連忙跪下道:“陛下息怒,臣等有罪。”
李沐不耐煩地揮揮手道:“你們是有罪,罪還不小。不過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誰來與朕解釋解釋,這是怎麽回事?”
馬周起身道:“以臣之見,無非是兩個原因。一是朝臣不滿陛下擅自繞過尚書省頒布诏令,同時合并三省,影響了朝許多人的官位。二是有意給陛下一個下馬威,讓陛下明白,相權不可辱。”
李沐怒極反笑,嘿嘿道:“給朕下馬威,真他x的有種!”
回身坐下,猛灌了一口茶水,李沐道:“諸公,眼下如何應對?”
韓仲良道:“陛下可下诏,令六部重選入閣人選。”
李沐問道:“以何名目?”
“這……?”韓仲良語塞。
馬周道:“下诏重選等于讓陛下食言而肥,陛下剛剛登基,如此失信于天下,豈不落人口實?此舉不智。”
魏征道:“馬尚書所言有理。以臣之見,陛下何不勢而爲,讓房玄齡入閣,如此也可彰顯陛下寬仁。”
李沐一聽,如同被火燒到了屁股,跳了起來,指着魏征的老臉,罵道:“魏征,魏公,魏禦史,魏老兒……你腦子壞掉了,那個人是房玄齡,李世民的心腹謀臣,玄武門之變的主謀者之一。你讓朕允他進内閣?”
魏征被李沐噴了一臉的唾沫,尴尬地癟癟老嘴,可他依舊堅定地谏言道:“陛下容臣說完。”
李沐喘息着,沒好氣地道:“講。”
“既然秦王能容臣,陛下爲何不能容房喬?”魏征說完,跪倒在地,拜伏道,“陛下貴爲天子,若認爲房喬該殺,那殺之,臣絕不爲其說項一字。可如果陛下不殺之,那他便是陛下臣子,既然臣子,便當爲國效力,允他入閣,有何不可?望陛下三思。”
李沐與馬周看得目瞪口呆,韓仲良縮在一邊眼觀鼻,誰都不搭理,不知道在想什麽。
殿内安靜了許久,李沐爆跳起來,“魏征,怪不得李世民罵你田舍翁,你拿李世民與朕?朕是先太子嗣,奉皇祖父遺诏繼位,得位正統,豈是李世民所能的?”
魏征沒有擡頭,一直保持着趴伏的姿勢,但語氣堅定地答道:“既然陛下不屑與李世民相,那連李世民都能做到的事,陛下又爲何做不到呢?”
李沐被堵得夠嗆,他手指朝着魏征『亂』點道:“我知道……對,我知道,……你們等我一登基想着與我對着幹……。”
這時李沐想起李世民曾經說過的話,“這些臣子當防賊一樣地防着他們。”
李沐這時候算是體會到了李世民這一經驗之談了。
“臣等惶恐。”
“惶恐個屁。”李沐怒罵道,“讓朕天天對着房玄齡,看着他那張臉,讓朕想起玄武門?你們真是忠臣啊。”
“陛下息怒。”
我去,李沐罵不出來了,指着這三人,說不出話來。
好要袁仁國服侍皇帝多年了,人機靈,反應也快。
這時趕緊遞了一杯茶水,這真是項技術活,這遞的茶水不能太涼,也不能太燙。
要象現在,李沐一把接過,一口飲幹,然後把杯子扔還給袁仁國一樣。
氣呼呼地坐在禦椅,李沐慢慢平靜下來。
他不傻,魏征的話是有那麽一些道理。
要麽殺,要麽用。
否則,自己要食言。打自己的臉,這事李沐做不到。
李沐心感歎,這皇帝的工作,還真不是人幹的活。
轉頭對袁仁國道:“給三位賜座。”
袁仁國迅速取來錦凳,放在三人身邊。
見李沐的臉『色』陰霾稍霁,韓仲良和馬周拱手謝道:“謝陛下賜座。”
魏征也從地爬起來,道謝之後,也坐下了。
“真沒有别的辦法了嗎?”李沐問道,“朕不甘心如此放過房喬。”
馬周剛要起身,李沐擡手制止道:“以後私下奏對,諸公都坐着說話吧,不必起身。”
馬周遲疑了一下,沒有反對,道:“陛下若要掌控局勢,不能逞一時之快。如今雖說六部四部都推舉房喬入閣,但四人未必都與陛下不是一條心。陛下畢竟是新君,首先要做出姿态,安撫他們,然後再分化他們,到最後,若還有人執意與陛下爲難,則殺之。”
李沐沒有說話。
魏征道:“吏部尚書唐儉,爲人爽利,雖說近些年有些放縱,但畢竟是追随高祖的舊臣,依臣之見,他未必是想與陛下爲敵。”
“禮部尚書孔穎達,雖然曾爲十八學士之一,可其子孔惠元卻投在陛下麾下,如今正在江南道任職,他同樣不會想與陛下爲敵。”
“刑部尚書劉德威,陛下想必知道此人,廉潔平直,隻是有愚忠,或許爲沖撞陛下,但隻要陛下施些手段,稍加安撫,便可爲陛下所用。”
“兵部尚書劉弘基,與李世民非常親近,若要收服,恐怕很難。好在如今陛下已經登基,若想留在朝堂,隻能向陛下效忠。當然,若陛下無意用他,日後找個借口,貶之便是。”
“臣想說的是,既然陛下登基爲帝,便不可再用往日的眼光去分辨敵我,因爲普天之下皆是陛下的子民。臣言盡于此,望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