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呵呵一笑,道:“行,朕依了魏卿就是。”
雖然經曆了一次小波折,登基大典還是順利進行下去了。
儀式之後,李沐頒布了他登基後的第一道旨意。
冊封遜帝李世民爲秦王。
當年依舊延用貞觀紀年,待來年再進行改元。
十八年輪回,從哪來回哪去。
如同做了一場原本不該有的绮夢。
貞觀朝至此結束,大唐進入了新的一頁。
可李沐卻感覺,這并非代表着結束,而僅僅是開始。
隻不過,鬥争,換了另一種方式。
……。
結束了一天的繁瑣儀式。
李沐與常綠雲走在宮城的白石堆砌的路上。
身後袁仁國帶着四個太監低着頭尾随,再後面是兩排宮女。
但凡遇上的人,都遠遠低頭退避。
擡眼四顧,看着這一片望不到頭的宮殿屋檐,李沐心中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自己将做爲這個皇宮的主人,在此度過一生嗎?
李沐有些心亂。
原來渴望得到的目标,真正實現的時候,其實并沒有令李沐欣喜狂。
他不明白,自己爲何心亂。
但他的心裏,确實有一種想掙脫的渴望。
“綠雲,今後你願意陪我待在這皇宮之中嗎?”
常綠雲看着李沐的臉,“你在哪,我就在哪。不過,如果能選擇,我更願意不住在這宮裏。”
李沐心中一暖,拉着常綠雲的手,點了點頭。
“不在宮裏,估計很難。除非有一天我兒子繼位了。”
常綠雲嫣然一笑,對她來說,或許這一刻意,她是幸福的。
李沐拉着常綠雲一邊走一邊笑着說道:“隻可惜了你一身的功夫,宮中規矩太多,若是成了我的妃子,那就不能再上門揭瓦了。”
常綠雲突然問道:“那我就不做你的妃子,就留在你身邊作護衛,可好?”
李沐一愣,“你就這麽不樂意安靜下來嗎?”
“或許等再過些年吧。”常綠雲悠悠答道。
李沐古怪地一笑,湊到常綠雲耳邊嘀咕道:“應該說,或許等有了孩子吧?”
常綠雲嫰臉一紅,嗔怪地白了李沐一眼道:“這可是在皇宮。”
李沐下意識地左右四顧,扭頭之後才回味過來,恍然道:“差點忘了,我就是皇帝。”
“噗嗤”常綠雲掩嘴偷笑起來。
李沐知道,登基隻是第一階段的勝利,李沐不會天真地認爲,李世民的那麽多就蕃的兒子,都會奉旨入京城。
也不會認爲叛逃松州的尉遲恭部會老實地待在松州。
更不會相信,以李世民的心性,真會安穩地待在大安宮,做個懶散親王。
真正要掌握這個國家,還有很多的路要走。
這或許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
兩人閑聊着,慢慢地往北走。
“我一度以爲你會攻城。”常綠雲沒有回避李沐伸過來的手,任由李沐環抱着纖腰。
李沐哂然道:“爲何要攻城?我從沒有打算要攻城,否則,又怎會隻帶三萬神機衛南下?”
常綠雲輕輕地晃着頭,“可到了長安城外,你已經有了二十多萬大軍。我以爲,你複仇心切,會攻入城中,殺了……他。”
“你想讓他死嗎?”
“我……不知道。”常綠雲有些茫然。
李沐吐了口氣,“其實,我也不知道。”
常綠雲點點頭道:“其實這樣也挺好,至少許多人都不用死了。”
“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既然勝券在握,何不網開一面,畢竟這城裏的百姓何辜?打爛了,還不是要我去收拾?至于他,品嘗着失敗和衆叛親離的滋味活着,遠比殺了他,更讓我感到心安。”
“他……其實也……很可憐。”
“可憐?”
“是啊。難道你不覺得他可憐嗎?”
李沐沉默了一會,“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陛下,前面就是玄武門。”袁仁國緊追了幾步,上前禀告道。
望着那巍峨的城樓上“玄武門”三個大字,李沐放開了常綠雲的手。
朝着城樓慢慢跪了下來,拜伏在地。
城樓上值守的将士猝不及防之下,紛紛側身跪下。
袁仁國沖着後面的太監、宮女揮揮手。
太監、宮女們緊步上前,在前面布置起祭祀用的三牲、香燭。
李沐直起腰,閉上眼睛,默默地祈禱道:父親,孩兒來看你了!十八年前,你在此被害,被李世民謀奪的江山,現在孩兒替你奪回來了。孩兒會治理好這片大好江山,令宗廟延續千年。孩兒會善待母親和姐姐們。你在天之靈安息吧……。
直到今天,李沐才真正清楚了當年玄武門之變的真實情形。
當天,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從東宮出發,沿宮牆北上,由北向南進玄武門,準備往右繞過承香殿,前往李淵當時召見的兩儀殿。
卻在玄武門被關上後,至臨湖殿左側,遭遇了李世民所埋伏的數百死士的阻殺。
而不是由南向北穿過玄武門。
雖然如今玄武門北面,已經被李世民修建了大明宮。
但當年宮變時,玄武門北邊,還是一片荒蕪。
……。
祭祀過後,在回去的路上。
李沐的心情好了許多。
“等天下安定了,我要讓他親自來此,向父親下跪請罪。”李沐突然說道。
常綠雲應道,“應該是這樣。”
“隻是我心裏,總覺得對不起常大叔。”
“不會的。”常綠雲握緊了李沐的手道,“如今你已登基,爹爹的心願已了,他在天之靈,必定是欣慰的。”
“謝謝。”李沐抿了抿嘴。
常綠雲見李沐興緻不高,岔開話題含笑問道:“我還是不太相信,洛陽城外,你真猜到李沂是詐降?”
這已經是常綠雲第二次問了,其實這問題就象小孩子從一堆糖裏偷吃了一顆,然後問父母是不是知道自己偷吃了一樣,充滿着不甘心和好奇。
李沐被逗樂了,翹着嘴角道:“我從來就沒有猜過,我是一直堅信,若非如此,我又怎會隻帶三萬人南下。”
“哼。”常綠雲頭微微一仰,皺着鼻子輕哼道,“反正我是不會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