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攏俘獲、打掃戰場，花了唐軍整整五天時間。
所有人都沉浸在無休止的狂歡之中。
當李沐檢閱着這支連傷兵在内，不足十萬人的遼東城守軍時。
李沐哭了。
李沐的心中充滿了内疚。
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造成的。
如果……如果不是爲了該死的内鬥，這場仗不可能打得如此被動。
聽着漫山遍野，聲如雷震“攝政王萬歲”、“大總管萬歲”、“大唐萬歲”、“唐軍萬歲”的歡呼，李沐不能不流淚。
在衆目睽睽之下，李沐突然跪下了。
對着遙遠的遼東城方向，李沐磕下了頭。
漫山遍野的歡呼聲瞬間停止了，整個大地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驚訝了，他們無法理解，一個攝政王居然爲死去的士兵磕下高貴的頭。
可當李沐起身時，他們再次暴發出激昂的歡呼聲“攝政王萬歲”、“殿下萬歲”。
而李積，顯然是忘記了他在之前祈禱時的誓言。
當他見到李沐時，噴湧的淚水，浸濕了李沐的胸襟。
很難想象，一個五十歲的人會哭到如此地步。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李積要複仇，他要率大軍東向，掃蕩靺鞨，爲遼東城數萬英魂複仇。
他沒有選擇南下，因爲他知道，南面有蘇定方，有李沐的的神機衛，還有李孝恭的玄甲軍。
南面不需要他。
李沐沒有阻攔。
失敗者應該付出代價，勝利者有權力懲罰失敗者，這是亘古不變的戰争法則。
不過李沐推遲了李積東進的時間。
理由很簡單，如今遼東一線，高句麗、靺鞨前後三十五萬大軍灰飛煙滅。
已經沒有任何勢力，敢擋唐軍兵勢。
戰線需要東移，大量的物資補給需要跟上。
高達十萬的傷兵需要撤回國内。
将士需要修整，兵力需要調整等等，這些都需要時間。
李沐的這個決定很正确。
靺鞨地廣人稀，喪失了十五萬控弦騎兵，這對于它整個民族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或許有數萬潰兵逃回本土，但這已經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也就是說很長一段時間内，它都無法再威脅到唐軍。
它，将象一條案闆上的魚，任憑唐軍宰割，無須争一時之快。
李沐的戰略重心，依舊是高句麗。
也正是這個戰略重心的堅持，讓鴨綠江邊的蘇定方擺脫了噩夢。
……。
通往遼東城的直道上，無數的馬車在奔馳。
若不是這平坦的直道，李沐的限時令或許會要了這些老者的性命。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軍令如山。
就算這些個老頭兒，對李沐恨得牙癢癢，可面對這道命令，他們隻能服從。
當李沐在遼東城行轅大堂，望着滿屋子上百個老頭時。
心中有一種孩童惡作劇得逞的興奮。
拍了拍桌子，不，準确的來說，這不是桌子。
應該叫圓台。
李沐很想搞一個圓桌會議，雖然木頭不缺，但時間緊迫，隻是用木頭拼出了一張圓台面。
簡單地說，就是用一根根四尺高的柱形木頭，拼湊了一個圓形的台面。
粗糙而簡陋，實在有礙觀瞻，所以，上覆了幾匹錦，這才有點樣子了。
大圓桌嘛，不講左右尊卑，不分上下主次。
這本是想拉近與老頭們的距離，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
可李沐發現，這群老頭很自覺地将面南背北的那個位置空出來了。
這位置正對着大門，顯然就是主位。
李沐心中暗歎一聲，這世道，還真有規矩啊。
“咳。”李沐清了清嗓子，看着一圈如霜打過蔫了叭叽的老頭們。
“孤知道，在座諸位在年前的地價風波中損失慘重，想來還在記恨本王。本王今日搞這麽一個大圓桌，不分高低貴賤，就是想讓諸位洩洩火。這樣，有什麽怨氣都可以朝孤來，今日在座之人不講官職，不論身份，完全可以暢所欲言。”
還真别說，這些個老頭中，真有憋屈壞了的。
李沐話音剛落，就有人站起身來，問道：“殿下所言當真？”
李沐應道：“自然當真。”
話音剛落，那人迅速向李沐撲來，“你害我傾家蕩産，我與你拼了~~~！”
完全看不出他已過半百的年齡。
李沐目瞪口呆，這是要唱哪出？全武行啊？
“啪”、“啪”兩聲脆響。
那老頭被李沐身後的親衛兩大嘴巴子扇倒在地。
“你……你不是說有什麽怨氣都可以朝你去嗎？你……你說話不算數。嗚……！”老頭哭了，哭得那叫一個凄慘。
李沐尴尬了，回頭瞪了那動手的親衛一眼，向四下拱手道：“都怪本王沒有說清楚，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在座的個個都是一家之主，總得講點身份吧。這樣，咱們有話好說，行不行？”
還真有不信邪的，一半百老頭起身指着李沐大罵道：“家父七十高齡，因你的調息令逼得吞了金，我咒你不得好死……噢……嗚……。”
還沒罵完，這老頭就被一腳踹飛了出去，趴在地上直叫喚，“你……你說話不算數……小……人。”
老頭怕了，一個“小人”愣是分成了兩截才敢吐出聲來。
李沐懊惱地瞪向那親衛，“孤何時讓你動手了？”
親衛無辜地攤着手道：“小的沒動手啊。”
“噢~~~。”李沐仰頭拍着腦門，“孤錯了，真錯了，君子不動手，也能動腳來着。”
起身上前，攙扶起那被踹離席位的老頭，“我說老丈，咱能不能好好說話？能不能？”
可憐老頭哪和說不？“殿下，你說行就行。”
李沐無語，返回座位想要開口，結果想好的話都給忘記了。
于是胡亂拼湊着開口道：“這圓桌上，雖然沒有高低貴賤、上下尊卑，不過遵循的還是實力，也就是說，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
上百個老頭面面相觑，沖着李沐翻白眼。
“咳。”李沐确實有些尴尬，“那啥，今日召諸位來，不是爲了和你們糾纏之前的恩怨，孤是想送你們一份大禮。哎……那個誰……就那個翻白眼的，孤告訴你，一會你要不哭着喊着求孤……你肯定得爬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