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崔大吉道:“請殿下賜教。”
“将這筆錢全部捐獻國資司,記住,是捐。”
崔尚開始不明白,等李沐強調“捐”字之後,才有些會意過來。
其實這筆錢從交易立場來說,是合法的。
不合法的是,李沐做爲攝政王,政策的制訂者,洩『露』了機密。
但有一點不同,那就是皇家銀行不屬于朝廷衙門,隻是一個半官方的民間組織。
李沐完全可以将調息令的頒布歸置倒韓仲良的頭上。
當然,流言蜚言是免不了的。
現在,隻有将這筆錢捐給國資司,才能避免朝廷的介入。
因爲國資司同樣不是衙門,而是皇家銀行下設的一個民間機構。
如果說皇家銀行還是一個半官方的組織,那麽國資司就隻有四分之一的官方背景了。
加上國資司主官是韓仲良,李婉順三姐妹爲司丞,自然會行方便。
這樣一來,這筆錢的來處可以不用盤查了。
而萬一日後事發,李沐就能以此爲借口,把二崔的行爲辯說成爲了制裁、打壓哄擡地價的各地世家,二崔受自己指使,配合朝廷進行打壓。
之後,地産崩盤,二崔又受自己命令,回購田産以救市。
而二崔賣地正是田産價格瘋漲之時,購地更是田産價格暴跌之時。
與各地世家的『操』作正好相反。
至于最後的獲利,全部捐給國資司,做爲回購田産、工坊的資本金。
如此,無論從動機、過程、結果三方面都撇清了自己和二崔的幹系。
不但無過,反而有功了。
崔尚人老精,在李沐“捐”字的提醒下,已經領會到了李沐的意思。
“殿下妙計,我等這就趕去國資司。”
“不用這麽急。”李沐擡手道,“方才崔家主好象還有别的事要說?”
崔尚一愣,随即回過神來,道:“是,是。瞧老朽這記『性』,是有一件事,想請殿下幫忙。隻是……。”
李沐道:“你我之間,不必客套,但說無妨,能幫得上的,孤自然會幫。”
崔尚看了一眼崔杼,道:“是這樣。自陛下登基以來,五姓世家子弟,還難進入朝堂,隻能位居五品以下。老朽族侄崔敦禮自中書舍人之後,一直沒有機會升遷,到李承乾篡位自立、朝堂大『亂』之後,方才遷至兵部侍郎之位,如今想投至殿下麾下效力,還望殿下不棄,給他一個效忠的機會。”
李沐明白了,二崔今日的來意,其實這才是最主要的。
五姓世家被李世民打壓了十幾年,已經很難進入朝堂中樞了。
好不容易有一個崔敦禮能冒出頭來,自然是要百般栽培了。
而如今,聽說了劉洎被逐,尚書右仆『射』之位出缺,便起了念頭。
以兵部侍郎直升尚書右仆『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李沐暗道。
“崔家主的意思,孤聽明白了。隻是尚書右仆『射』之位關乎本王新政大局,已經有了人選。”
崔尚機靈老到,一聽李沐此話,就明白問題出在哪了。
雖然心中确實是想得到尚書右仆『射』的位置,但他還不敢強李沐所難。
“敢問殿下,是何人升遷此職啊?”
“原尚書左仆『射』褚遂良。”
崔尚一聽大喜,“那尚書左仆『射』之職……?”
李沐呵呵一笑道:“由工部尚書馬周遷任。”
崔尚如同一盆涼水澆下,失望地“噢”了一聲。
李沐心中權衡了一下,二崔對自己還有用,至少日後數年内,還要借重二人抵擋各地世家豪門的反噬。
于是道:“要不這樣,馬周遷任尚書左仆『射』之後,工部尚書之職就會空缺,崔家主若有意,孤倒是可以舉薦一試。”
崔尚聞言喜出望外,雖說工部排在六部之末,可好歹也是一部主官。
實權雖小,可官階擺在那呢。
“如此,老朽就代阖族謝殿下恩典了。”說完長揖。
李沐起身道:“好了,孤還要進宮,耽擱的時間久了不好,就不留二位了。”
“老朽恭送殿下。”
……。
入宮之前,李沐要魏征謄寫了奏疏。
将崔敦禮的名字添加了上去。
因爲有之前私下達成的協議,李世民沒有任何阻攔。
李沐的舉薦疏被迅速通過,由此,尚書省正式進入了受李沐左右的時代。
李世民的權力進一步被壓制。
有了崔尚捐獻的這筆巨資,國資司的回購進度愈發加快。
半個月後,國資司的回購正式結束。
按之前李沐所承諾的,調息令随即被宣布中止。
銀行利息重新調至年息一成。
長安地價迅速竄升,一度漲至每畝三十五貫,之後回落至三十貫附近。
一切回複到了年前,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可誰都清楚,這半年多的時間,已經完成了一場巨大的财富轉移,實現了利益的再分配。
世家豪族吃了個啞巴虧,有苦難叙,傷筋動骨之餘,隻能蜷縮起來『舔』舐傷口。
如今天下世家,唯博陵、清河馬首是瞻。
一則因爲他們在這場風波中家底未損,二則是因爲他們有女在王府。
無數世家豪門都羨慕、嫉妒、恨,爲什麽不早抱上李沐大腿,而五姓中的另外四姓,更是連腸子都悔青了,放着大腿不抱,去啃李世民丢來的骨頭,這下倒好,不但與攝政王斷了交情,還家業盡去。
當然,最痛苦的莫過于京兆韋家,經此一役,韋家已經從關中四姓中除名,成年男丁皆斬,『婦』人沒入教坊司,家産抄沒。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顯赫一時的京兆韋家,從此成爲了曆史。
它的覆沒代表着世家豪族從此一撅不振,漸漸沒落。
而世家豪族的沒落,同樣造就了李沐的聲望,短短半年多的時間,李沐以從未見過的雷霆之勢,碾壓了各地世家,竟令他們全無抵抗之力。
更關鍵的是,京兆韋家的覆沒、韋貴妃的“畏罪『自殺』”,李世民對此居然隐忍了。
這不由得不讓人懷疑,皇帝可能是真得“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