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命。”
“魏公替孤傳令,令各州折沖府向各縣分行派駐有力之一部,護衛銀行。”
“臣遵旨。”
“蘇将軍。”
蘇定方上前幾步,揖身道:“臣在。”
“即日起,配合韓相,收回借貸出去的錢款,另外,沒收史暕家宅及他所抵押的田産,對外拍賣,呃……這事,就讓孫福去辦吧。”
“臣遵命。”
……。
世家豪族确實是在觀望。
調息令的威力讓他們苦不堪言。
但調息令并無違規之處。
因爲調息令隻對發布之後的還存在的借貸有效,也就是說,隻要你還了貸款,調息令就影響不到你。
所以,世家豪族找不到可能指摘的地方。
造反?他們不敢!
都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世家豪族穿着鞋,而且還是舉世無雙的名牌鞋。
這就局限了他們可以使用的對抗方法。
他們不能以全族數千甚至數萬人的命去開造反這種玩笑。
在看到史暕被拘押之後,他們的臉上都有了笑意。
史暕,那可是韋貴妃的親外孫。
有陛下這支腳踏着,看李沐怎麽應對。
隻要史暕之事,李沐松了口,那麽事情就好辦了。
關系嘛,在江湖裏混,誰沒關系?
世家豪族最不缺的就是關系。
特别是韋貴妃突然離京回洛陽省親,這給了他們無限的遐想。
京兆韋家,那可是千百年的貴族啊。
加上一門兩妃。
真當是貴不可言啊。
世家豪族的眼睛緊盯着,仗着家底死抗着,就是不賣田産。
可今天,史暕的宅子和田産被拍賣,而李世民卻無一絲動靜。
而每家都被皇家銀行帶着神機衛士兵上門要債。
這讓本來滿懷希望的世家豪族,如同被一盆北冰洋的海水從頭直淋到了腳。
心中那是拔涼拔涼的。
更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擊潰了他們心中所有的抵抗意識。
就在這一日,聳人聽聞的大批良田被抛出來。
一時間,京畿地價飛流直下三尺。
僅僅一天時間,良田價格就從二十五貫,直接擊穿了二十貫的生死線。
問題是,沒有多少人接盤。
高額的利息,如同吞噬财富的巨獸。
所有世家豪族都缺現錢,能借的親戚朋友全借遍了。
可以說,整個長安,除了李世民的内帑、民部國庫和皇家銀行之外,已經找不到有錢的地方了,可上面三處的錢豈能輕易借給世家豪族堵窟窿?
沒有接盤,造成的後果就是賣的人更多。
都怕賣不出,砸在自己手中。
這種恐慌的抛售如同瘟疫般向四方傳染。
三日之後,已經擴散到了關内道、河南道、河東道……。
七天後,基本已經漫延、輻射至大唐各州縣。
長安的地價也已經低至十五貫一畝。
這個價位,隻在隋末大亂時,才有過。
田地市場即将崩盤。
各地的騷亂此起彼伏,好在這中間沒有多少百姓參與。
因爲這事與百姓利益基本沒有損害,反倒是成就了相當一部分如張老蔫那樣的農民。
朝野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無數的彈劾奏折飛向政事堂。
饒是想看李沐笑話的李世民也坐不住了。
他沒有預料到這件事的後果會如此嚴重。
原本隻是想遏制新政,逼迫李沐認輸。
可被李沐臨時改變新政施行區域,擺了一道。
如今天下将亂,這顯然已經超出了李世民的容忍限度。
他緊接召見李沐,會同三省主官共商應對之策。
“李沐,你幹得好事!”承慶殿中,李世民暴怒地一摞子奏折擲向李沐。
李世民已經顧及不上帝王的禮儀了。
李沐擡腳輕輕閃過,這殿中,恐怕也隻有他敢閃避天子的投擲了。
房玄齡趕緊上前勸道:“陛下息怒,雖說局面不堪,可畢竟還沒有糜爛到不可救藥的地步。臣以爲,此亂起因在于調息令,隻要廢止調息令,局面就會迅速扭轉。”
岑文本和劉洎上前奏道:“臣等附議。”
李世民和房玄齡三人的目光皆看向李沐。
他們都明白,廢止調息令,隻有李沐可以決定。
“陛下息怒。”李沐拱手道,“據臣所知,各州騷亂皆是因調息令導緻損失的世家豪族所指使,尋常百姓并未被裹挾其中。陛下之前也一直憂心世家豪族勢力太大,以至于在民間對抗朝廷政令之事頻發,何不趁此機會,畢其功于一役呢?”
李世民怒目圓睜,“荒唐,今時天下紛亂,就算滅了世家豪族,可江山社稷不穩,又有何用?你這是本末倒置……你……你不可理喻。”
房玄齡也道:“攝政王殿下想必知道,沉痾不可用猛藥。世家豪族并非我朝才有,它們存在了千百年,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可遏制但不可鏟除,正如陛下之前做的一樣,令它們在民間存在,不入朝堂便是。如今殿下欲畢其功于一役,正如對病入膏肓者用猛藥一般,可能病治好了,命也沒了。故臣懇請殿下,給他們一條生路,也給大唐天下一條生路。”
房玄齡的話令在場所有人點頭颌首,可謂是老成謀國之言。
可偏偏遇到了李沐這個混不吝的,不吃他那一套。
“陛下,臣從沒有要置世家豪族于死地的意思,從前沒有,現在也沒有,以後更不會有。想必諸公也聽說了,孤納博陵、清河崔女爲側妃之事吧?所以,房公所說放他們一條生路,顯然是太誇張了些。”
李沐轉身對房玄齡道:“孤雖然讀書少,但沉痾不可用猛藥的道理,還是明白的。時局也遠沒有房公、岑相、劉相認爲得那般不堪。如今在各州鬧事的,無非是一些小門小戶罷了,但凡關中四姓、五姓七望和各地大士族皆無參與的迹象。”
頓了頓,李沐暗中留意了一眼,三人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