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現在,這三人基本已經探明了李沐的底線。
所以,有些事不需要講得太直白,就能心領神會。
他們能體悟到李沐這決定的用意,無非就是誘敵深入,然後關門打狗罷了。
所以,三人沒有繼續追問。
李沐問道:“這幾天,韓相的傷勢可好了些?”
魏征道:“臣與馬周去韓府探訪過兩次,韓尚書雖然還不能下地,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他讓臣帶話給殿下,說是此次行動,他擅自做主,還請殿下降罪責罰。”
李沐此時念及韓仲良的苦心,還是有些感動,“雖說韓相擅專有錯,但本心卻是爲了孤,孤又怎能讓忠臣流了血再流淚呢?這麽着吧,我這就去探望一下韓相,也好讓他安心養傷。”
“殿下仁義,我等欽佩。”
……。
韓仲良經過這七日的調養,确實恢複得挺好。
當然,這也是許意父女的功勞。
這可是當代版的專職貼身醫生啊。
由此韓夫人許氏和韓瓊心中的擔心和對李沐的怨意也化解了不少。
今日見李沐親自莅臨探望,韓家表現得就非常熱情。
尤其是韓瑗,在得知攝政王有意與韓家聯姻之後,更是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韓瑗雖然不是個貪戀官位之人,可身在宦海,沒有人不想往上爬。
畢竟,這是能證明自己的唯一辦法。
韓瑗任民部員外郎已經很久,一直沒有升遷。
其實他知道原因所在,韓家在朝中沒有勢力,而父親又是個死心眼的老實人,不懂得附炎趨勢。
而在民部升職,總讓人有種瓜田李下之嫌。
所以,韓瑗一直待在員外郎這位置上,郁悶得不行。
如今妹妹有機會成攝政王妃,那等于給了自己一條仕途的光明大道啊。
就算自己不出聲,朝堂的官員們也會爲自己作伐,尋個機會就能升遷。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是這個道理。
李沐居高位日久,習慣了這種簇擁,倒也沒什麽意外。
站在韓仲良的病床前。
“不知殿下駕臨,臣有失遠迎,還望殿下恕罪。”
韓仲良掙紮着要起身見禮,被李沐一把按下。
“韓相傷體未癒,何來的罪?孤此次前來,就是想告訴韓相,韓相是爲了孤受此重傷,孤心裏記着呢。還望韓相好好養傷,待傷愈之後,也好再爲孤效力,本王身邊萬萬少不得韓相啊。”
李沐的這番和風軟語,直将韓仲良這個老實人生生逼出了眼淚來。
韓仲良泣不成聲、哽咽着道:“能爲殿下效死,乃臣的榮幸……。”
“咦……萬萬不可說死,孤還想依仗韓相三十年呢。”
韓仲良涕淚交流,此時哪怕李沐真讓他去死,估計韓仲良也會決然赴死了。
不僅僅是韓仲良,連身邊的許氏和身後韓瑗也是激動異常。
開玩笑,攝政王要依仗韓仲良三十年,這說明什麽?
說明韓仲良今後必将在朝堂上渙發第二春,韓家也将由此光耀門楣。
隻有最後面的韓瓊,對着李沐的背影翻白眼,心中腹诽,這小子從哪學來這騙死人不償命的一套啊,怎麽當年在平康坊沒發覺呢,當時他可是一本正經得狠啊。
韓瓊自然不會明白,那時的李沐才幾歲,如今又是幾歲。
所謂三歲看到老,說得那是正常人。
可李沐是正常人嗎?
他可是傳說中的“妖孽”。
就象聽到了韓瓊背後的腹诽聲,李沐突然轉過頭來,帶着一絲壞笑道:“韓瓊,孤已經知會過了,你明日便入宗正寺,接受嬷嬷的訓導吧。”
這話有些突兀,照道理,這事該另派人知會韓家,而不是攝政王親自當着韓家人的面,說給韓瓊聽的。
不過沒人會去指責李沐的失禮,也沒有人敢。
韓瓊在一屋子人的注視之下,粉臉通紅起來,低着頭,用輕如蚊蠅地聲音應道:“臣女謹遵殿下令谕。”
這臉紅引得屋内之人大笑起來。
誰都明白,李沐所說的知會了宗正寺的意思,這就是說,韓瓊離嫁進王府,又近了一步。
李沐之所以當着衆人的面說,卻并非是要調XI韓瓊,而是說給韓仲良聽的。
果然,韓仲良老懷大慰,咧開嘴樂了。
隻是不小心觸動了傷口,這下又是一陣忙亂。
趁着這慌亂,李沐離開了韓仲良養傷的小屋。
在屋外,李沐看到韓瓊跟随着出來,便向她伸出手去。
韓瓊稍有遲疑,但還是順從地将柔荑塞進了李沐的手掌中。
“心中是否有怨恨孤?”
韓瓊擡起頭來,一雙清純的星目看着李沐,“殿下多慮了,家父能爲殿下效死,臣女也能。隻是家父年事已高,日後若還有類似之事,還望殿下念臣女一片孝心,由臣女代之。”
李沐聽聞,心中有些感動,用另一隻手拍拍韓瓊的手背道,“放心,僅此一次,再無後來。”
……。
次日,門下省給事中與禦史台聯合,将中下省關于長孫渙的任命強硬封駁了回去。
雖然岑文本是侍中,掌控門下省。
但依唐律,但凡中書、門下、尚書三省及六部主官,皆不參與日常事務。
三省六部具體事務皆有各侍郎操持。
就象韓仲良掌管的民部一樣,真正主事之人其實是右侍郎許敬宗。
所以,李世民雖然掌控着三省六部主官的任命權,但要任命一個侍郎,必須要經過李沐這個攝政王。
當然,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李世民繞過三省,直接下中旨,也就是中書省拟的旨上隻有皇帝具印。
以當時的律法,也是有效的,但會被朝野诟病。
李沐之所以令魏征用強硬姿态駁回李世民的對長孫渙的任命,其實也是要逼李世民出中旨。
這樣可以挑起朝臣對李世民的不滿。
試想,官員位置就那麽幾個,特别是象侍郎這種實缺。
皇帝如果不經過廷議,繞過尚書台,直接以中旨任命,這等于堵住了官員們的升遷道路。
這讓那些兢兢業業苦熬資曆的官員們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