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仲良輕歎了一口氣,他知道,韓瓊這話就算是應允了。
“來,來,瓊兒,坐過來些,離爹近些。”韓仲良招呼道。
若是平日,以韓瓊的聰慧,或許可以察覺到韓仲良一絲異狀。
可現在,她被李婉順的提親所困擾,哪還會留意别的?
女人嘛,到了芳心暗動之時,就算是冰清素心,這時候也恐怕也成一團漿糊了。
韓瓊依韓仲良所言,坐到了父親身邊。
韓仲良拉過女兒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輕輕拍着,“既是瓊兒有心嫁入王府,爲父自該爲你鋪平道路。也好讓你在王府中,不被人看輕。”
韓瓊皺眉道:“女兒怎會被人看輕?”
韓仲良道:“殿下少年得志,心性浮躁,也是人之常情。可世人無不赴炎趨勢,殿下身邊必不會少美豔女子。爲父出身不如人家顯赫,雖今爲尚書,可兩日之後……。爲父的意思是,還望瓊兒日後能收斂心性,好生侍奉殿下,與你兄長相扶相持,不枉爲父一片苦心。”
韓瓊沒有聽出父親話中流露的苦澀,“父親之言,孩兒謹記。”
“好,好。”韓仲良又拍拍女兒的手,指着右側書櫥一角道,“瓊兒去替爲父取那本書來。”
韓瓊依言起身,取了書交給父親。
韓仲良從書中取出一封信來,交給韓瓊,“若見到攝政王殿下,你便将此信呈上。可保你和你兄長此生無虞。”
韓瓊含笑道:“父親爲何不自己交于殿下?”
韓仲良道:“爲父這幾日要忙于公務,怕是見不到殿下了。你既然應允這門親事,想必不日隐太子妃就會邀你過府的。”
韓瓊臉一紅,她與李婉順一見如故,情同閨蜜,李婉順早已悄悄與她說了隐太子妃的邀約。
“孩兒遵命。”
韓仲良長籲一口氣道:“好了,爲父還有公務要忙,你且退下吧。告訴你母親,你的婚事爲父同意了,一切置辦,全由你母親做主。”
“是。”
“去吧。”
“孩兒告退。”
看着女兒的背影,韓仲良有些淚眼朦胧起來,他喟歎道:“殿下啊,臣将愛女托付于你了,還望你看在臣的忠心上,善待她一生。”
……。
正如韓仲良所說。
鄭觀音一心想讓李沐早日納妃、開枝散葉,以繼承隐太子一脈香火。
國子司業于立政之女于敏,于立政尚未有答複。
于立政是個古闆之人,講究倫理綱常、天地君親師。
雖然李沐如今熾手可熱,但對于于立政來說,反覺得李沐居心叵測。
若不是亡父于志甯對李沐一向交口稱贊,恐怕早就開口婉拒了。
如今說是考慮,隻是不敢直接拒絕,怕得罪了李沐,牽連全家遭受無妄之災。
鄭觀音是個聰明人,也經曆過風浪,自然明白所謂考慮的意思。
在聽得李婉順回報之後,當即派人傳韓瓊兩日後,入王府見面。
韓瓊母親許氏心裏,是着實渴望這門親事能成的。
她得知隐太子妃召見韓瓊。
一大早操持着韓瓊裏裏外外,生怕有一絲瑕疵惹得隐太子妃年輕了自家女兒。
一身淺紫色宮裝,交接處點綴着絲絲金線,淡雅中多了幾分富貴氣息。寬大裙幅逶迤身後,優雅華貴。
墨玉般的青絲,簡單地绾個飛仙髻,幾枚飽滿圓潤的珍珠随意點綴發間,讓烏雲般的秀發,更顯柔亮潤澤。
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紅唇間漾着清淡淺笑。
當鄭觀音看到韓瓊時,也不禁贊歎道,“時常聽婉兒講,韓尚書有女花容月貌、國色天姿,今兒算是見到真人了。來,來,離近些,讓本妃好好看看。”
一面派人去請李沐,鄭觀音頭一眼就相中了韓瓊,她這打算是讓李沐親自相一相他的王妃了。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天也正是李沐計劃實施之日。
韓仲良如往常一般無二,卯時入皇城,去民部衙門當差。
他從朱雀門進,筆直經太常寺、太仆寺至兵部選院後,右轉便是六部衙門。
轉彎時,韓仲良稍稍停頓了一下。
而就在這時,韓仲良眼睛仿佛看到一點寒光閃現。
他的嘴角不經意地流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來。
然後将身子朝着寒光來處輕輕一扭。
刹那之間,一枝弩箭貫入了韓仲良的胸膛,帶着韓仲良往後退了數步。
韓仲良方才倒下。
此時正是京官入衙當差的時間段。
各道路上來往官員絡繹不絕。
目睹着驚變的突發。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狂呼起來:“有刺客,有刺客。”
湟湟天朝,居然在皇城之内行刺,還是朝廷重臣、民部尚書。
這一幕激起了群官員腦子裏本已經淡忘記的記憶。
幾年前,李泰豢養死士,襲擊李家莊一案,在兇手被李沐押解入宮對質時,不也一樣在此處附近被一箭射殺嗎?
官員們面面相觑,此起彼伏的呼叫聲明顯減小了不少。
此時,值守的一隊禁軍匆匆趕來。
他們見韓仲良倒在血泊中,一面派人向宮中報信,一面将韓仲良擡起,急急送往太醫署。
然後調集周邊禁軍,全皇城搜捕兇手。
中下、門下兩省就在太極殿左右。
所以,房玄齡和岑文本是最早到達兇案現場的。
他們在路上遇見被送往太醫署奄奄一息的韓仲良,并未輕問。
而是徑直來了兇案現場。
因爲他們對于救治韓仲良,根本幫不上忙,還不如先捉拿兇手要緊。
根據在場官員的描述和現場韓仲良中箭的方向,二人一緻得出,弩箭是從右武衛駐地射出的。
可得出這個結論确實讓二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爲左、右武衛現在掌握在程咬金的手裏。
而程咬金又是李世民的人。
房玄齡和岑文本糾結起來,難道此事真是皇帝所爲?
不怪他們如此想,當年李泰案,李忠不也是被人射殺在此嗎?
這麽多年過去了,莫說是破案了,連個兇手的影子都沒見着。
俨然已成爲無頭公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