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了,雖然李沐與常綠雲都心知肚明二人的關系。
可這句話如今真從李沐口中說出來,令常綠雲眼中滾動的淚水,簌簌而下。
一個姑娘家,充當李沐貼身侍衛,爲李沐抛頭露面這麽多年。
常綠雲确實感到了委屈,特别是看到曾經被李沐斥成黃毛丫頭的崔秀,從容進入王府的時候。
常綠雲年齡要比李沐大,李沐不急,可她急啊。
這要換成普通人家,早該出嫁了。
所以現在李沐對着她說出承諾,常綠雲心中就象放下了千斤重擔一般。
她将身體輕輕地依偎進李沐的懷裏。
一切是如此地自然,如水到渠成一般。
……。
元月十八,大唐新年,第一次大朝會。
原本,今日也是頒布新政的日子。
當然,是在大朝會結束之後頒布。
但李沐已經決定延遲了。
不是害怕,也不是應對無措,而是示敵以弱,讓各地世家豪門和他們背後的唆使者更得意些,入甕更深些。
搶購得越多,死得越快。李沐心中暗笑道。
當李沐那輛特制的招牌馬車停在宮城承天門外時。
早已等候多時的魏征、馬周、韓仲良等人便圍了過來。
能讓馬車入皇城,是李沐的特權。
尋常官員車轎須在皇城朱雀門外停止。
“臣等見過攝政王殿下。”
一名侍衛在車邊放置了一個錦凳,這時李沐才從馬車廂中探頭出來。
踩着錦凳下了馬車。
隻見李沐身着大紅團花裳,外罩白紗中單,皁領、青褾、襈、白裙襦,白假帶,方心曲領,绛紗蔽膝。
朱襪,赤鞋,鞋加金飾。
腰飾金鈎暐、玉镖首,瑜玉雙佩。
佩玉具劍,金寶嵌飾。
頭戴衮冕三梁冠。
加上李沐身材挺拔、五官輪廓清正。
見到之人莫不在心中叫一聲,好一個少年攝政王。
此時大朝會的時辰已到。
有禮官在殿外大喊道:“時辰已到,百官上朝。”
在文武百官的簇擁下,李沐踏上玉階,引領着百官進入太極殿。
身爲攝政王,當居百官之首。
龍階之下,便是李沐的位置。
百官按照文、武,品階按步就班。
約摸一柱香之後,有内官喊道,“聖人駕到,百官跪迎。”
李世民在内官、宮女的簇擁下,進入太極殿。
坐在龍座上,身後兩名執扇宮娥,上前爲李世民遮掩,待内官爲李世民整理好大裘冕、衣擺和身後大小绶帶,兩名執扇宮娥方才退回原處。
這時,李世民方才開口道:“衆愛卿平身。”
由内官宣讀了開年第一朝的骈文之後,才是大朝會正式議事環節。
隻是按常例,開年第一朝大朝會,基本不奏事。
需要頒布的旨意,早在年前都已經準備好了的。
照本宣讀即可。
用意無非是想避免天年第一次朝會,因政見不同,而造成糾紛。
無非是想讨個彩頭,以示天下承平。
所以,按流程,今日隻要李沐禮制,上禀皇帝開年無事,天下太平,再贊頌一下皇帝,便可罷朝回家、繼續意猶未盡年節了。
李沐已經決定拖延新政頒布時間,那麽連這一環流程都可免了。
隻是李世民還不知道李沐計劃有變。
于是在李沐完成流程之後,還閉口不說話,等着李沐請奏頒布新政之事。
遲遲沒等到李沐開口,有人就急了。
尚書左仆射、知政事劉洎突然出列,雙手高舉奏折急步上前道:“啓奏陛下,臣有奏本。”
魏征出列,指着劉洎大聲喝斥道:“放肆!”
其實這也不怪劉洎。
畢竟李沐第一次做爲攝政王上朝,文武百官不适應也在所難免。
攝政王,顧名思義,就是總攬朝政。
百官有本,自然該先遞于攝政王,若攝政王決斷不了,再由攝政王轉呈皇帝。
否則,要攝政王何用?
劉洎性情太急,一開年便犯了忌諱。
被魏征指斥,這才回過味來。
隻是已經越過李沐到了階前,再轉身将奏折呈給李沐,那對皇帝也是不敬。
加上劉洎本是國相(唐因避李世民諱,無尚書令,左仆射便是尚書省主官),也丢不起這人。
左右之下,劉洎“撲通”跪下道:“臣此奏本所言之事,與國政無關,呈給陛下,也不算違制,請陛下明察。”
劉洎這話确實也不算錯。
李世民曾經告訴他,調李孝恭、李道彥回京是宗室、宮内之事,無須他李沐首肯。
魏征還要上前反駁,李沐的眼神阻止了他。
“哦……?”李沐長哦一聲,“太極殿中,竟還有不是國事的奏本,本王心中好奇,那就請劉相呈于陛下吧。”
袁仁國下階來,從劉洎手中取過奏折,呈給李世民。
李世民此時心中象咽了個蒼蠅一般難受。
這劉洎原本是聰明人,可一時情急,找了這麽個借口。
正象李沐說的,太極殿中,何事不是國事?
自己那時隻是情緒發洩,這蠢人居然聽不出來,真要是朕能一言而決,要你上疏做什麽?
李世民接過奏本,其實不用看,李世民也知道裏面寫得是什麽。
隻是樣子總是要做的,否則豈不明着告訴群臣,這道奏折是朕授意的?
李世民耐着性子,裝模作樣地将奏折看了一遍。
然後合上奏折遞給袁仁國,示意他交于李沐。
可李沐卻不接袁仁國遞來的奏折,躬身道:“陛下,非臣抗旨不遵,而是劉相聲明此折非國事,臣雖忝爲攝政王,卻不能幹涉陛下宮中之事,還望陛下見諒。”
李世民心中一個勁地咒罵劉洎這個豬隊友。
嘴上隻能爲劉洎辯解道:“劉相想必也是一時情急,今日乃新年第一次朝會,攝政王不可太過計較了。”
李沐躬身道:“既然陛下爲劉相脫罪,臣自然不敢抗旨,這樣吧,此次不究,下不爲例,陛下意下如何?”
李世民點頭道:“攝政王寬仁。劉相,還不趕緊謝過。”
劉洎隻能回身向李沐長揖道:“謝攝政王不罪之恩。”
李沐連臉都沒轉,根本不理會劉洎。
劉洎尴尬地站在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被滿朝官員鄙夷的目光注視着,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