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蘇定方想不到的是。
他的無心之舉,得到了最大的戰果。
這句口号足以當數萬兵。
當第三波攻擊開始,攻城将士呼喊着口号攀登城牆時。
城中守軍臨陣倒戈了。
隻是誰也沒想到,率先倒戈的不是禁軍。
而是梁仲業麾下大軍。
與禁軍相比,這支軍隊缺少軍事訓練。
更關鍵的是他們的成分參差不齊。
骨幹當然是梁仲業等十一兄弟。
可部衆大都是各地的流民和地痞、無賴。
追随叛『亂』,無非是想混個榮華富貴。
對他們來說,打打順風仗還行。
打這種絕戶戰,那就不好意思了。
能躲就躲,躲不了,咱閃。
所以,蘇定方拟定的口号,讓這批渣子心中有了希望。
降者無罪嘛。
吳王是誰?
那可是咱們造反的總首領。
既然他說降者無罪,那咱還拼什麽命啊?
可腦子靈活的人反過來一想,無罪歸無罪,若是反戈一擊,豈不還能立下大功。
于是,一批中下級軍官不再督戰了,他們迅速串連起來。
兵變發生了。
梁仲業四人正在前方指揮羽林軍加緊布防,抵擋蘇定方大軍下一波攻擊。
哪會顧及到後院起火。
于是,一群渣子、爛兵愣是整垮了一支訓練有素的羽林軍。
若在平時,梁仲業自然可率羽林軍反身一擊,平息兵變。
可現在城牆上戰事膠着,腹背受敵之際。
梁仲業自知無力回天。
他本就是半路出家的将領,出身不過是個親衛。
從無指揮過上萬人的戰鬥,如今面對數萬『亂』兵,根本無力指揮。
眼看着敗局已定。
于是,梁仲業隻能趁着混『亂』,偷偷帶着三兄弟,向城内逃命。
這麽一來,羽林軍也『亂』了。
蘇定方第三波攻擊幾乎沒怎麽交戰,便攻下春明門城樓。
到城門被攻入城中的士兵打開,蘇定方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隻是此時,蘇定方本能做出了正确的反應。
那就是下令二萬騎兵迅速入城。
春明門一破,戰局瞬間傾斜,當蘇定方大軍橫穿京城,前往金光門接應李積時。
連城中百姓都知道,城破了。
尉遲恭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作出了在城外被神機衛追擊時同樣的反應。
都就是棄城牆上陷入膠着的将士不顧,率身後的大軍迅速沿城牆北上,至開遠門轉東,由安福門撤入皇城。
至此金光門破。
城破的消息傳至延平門。
守軍再無戰意。
紛紛向兩衛交械投降。
程咬金欲逃,隻是身邊除了親衛再無可以斷後之兵。
于是被攻入城的兩衛将士擒獲。
說來可笑,擒獲程咬金的那支神策衛部隊,便是其子程處弼麾下。
當父子在這種場面下會面,程處弼也懵了。
他不敢面對,也不忍面對,隻能落荒而逃。
逃至李沐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将程咬金被生擒的消息與李沐說了。
程處弼泣道,“臣懇請殿下饒我父親一命。”
李沐知道,這不是僅程處弼一家之事。
神策衛中許多象程處弼、尉遲環這樣的軍官,都是如此。
進城之後,自己将面對的第一件事,便是此事。
殺程咬金不難,難在如何面對程處弼。
放程咬金也不難,難在如何防止程咬金、尉遲恭等人暗中勾連。
李沐上前攙扶起程處弼,“你先别急,讓宿國公先委屈幾日,待城中局勢平穩之後,孤要與宿國公談談,再做定奪。”
程處弼雖然沒有得到李沐的首肯,但也領會到既然李沐願意談。
就表示事情還有轉機。
于是應道,“喏!”
……。
東、西三處城門失守。
引得城中大『亂』。
混『亂』的主要成因,不是百姓。
神機、神策兩衛從成軍開始就受着不攏民的軍訓。
他們本能地去遵守這條軍令。
而李積大軍除了幾萬本就是南衙禁軍的部隊,其餘各州府兵,被李沐勒令駐紮在城外,看守此戰高達十餘萬的俘虜。
所以,百姓已經從最初的慌『亂』中恢複過來。
他們看向神機、神策兩衛的眼中無任何敵意。
或從門縫,或從窗棂,他們偷偷地在暗處,看着這支曾經讓他們引以爲傲的虎贲之師。
有的隻是不解和『迷』『惑』。
造成混『亂』的是被長孫無忌臨時征召的新兵。
他們沒有得到過訓練,如果在平時,有軍官約束,還能守點規矩。
可如今猝然城破,人心浮動,中下級軍官都已經損失了信心。
于是,這群新兵順勢一轟而散。
大部分是跑回了家,也有一小部分,開始聚集起來,趁『亂』打家劫舍、欺男霸女。
時值夜晚,這漫天遍野的『亂』兵,引得城中那是一團烏煙瘴氣。
李沐在得知消息後,第一反應就是以暴制暴、絕不姑息。
卻被李靖阻攔。
李靖的意思是,如今城中人心不定,若大批地殺人,反而引起更大的混『亂』。
隻須将這些宵小捉拿看押,待局勢平定之後,再作處置。
李沐采納了李靖的谏言,隻是略微改動了一點。
那就是将這批『亂』兵,立即遞解出城,交由李積城外大軍看押。
同時嚴格實行宵禁。
于是,到夜半時分,整個長安城都安靜下來。
抵抗軍幾乎全部撤入皇城。
那是大唐朝廷的靈魂所在。
據保守估計,皇城中尚有六萬左羽林,和尉遲恭撤入的六七萬殘部。
如果強攻,拿下皇城,已經不是難事。
可問題是皇帝、太子,還有幸存的文武百官,都被長孫無忌所控制。
李沐不能不投鼠忌器。
和後世不同的是,如今的時代這批官員就是國家的精英。
無論他們自身能力是大是小,品行孰優孰劣。
在他們身後,是各州的世家豪族。
沒有他們的支持,就算登上皇位,也坐不安穩。
這也是李世民刻意支持關隴壓制五姓的主要原因。
雖然科舉從前隋已經有了定制,大唐也效仿前朝。
可選官的主流依舊是門蔭和推舉。
各官員之間皆有不同程度的勾連,牽一發而動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