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名義上江南東道各州刺史的任免權還在朝廷手裏,可這隻是理論上的。
大唐十道,所設隻有按察使,權力隻是監督各州刺史,并無參與各州具體政務的權力。
隻有在戰時,才設大總管之職,且一般都是行軍總管或者行軍大總管。
顧名思義,就是行軍時(戰時)才有總督軍政的權力。
可現在江南東道并非處于戰争狀态。
李沐卻被直接任命爲江南東道大總管。
這就變相承認了李沐對江南東道十九州的軍政總督之權。
也就是,李沐有對十九州刺史任免之權,最多任命之後,上書朝廷備案即可(其實這也就是唐末節度使官職的由來)。
如今長孫無忌提議将常何遷至蘇州刺史。
這等于将常何簡接交與李沐手鄭
如果在别的州,常何至少還有一搏之力,畢竟哪怕是最的州,也有一至二千的府兵。
而李沐要處置屬外的一州刺史,除了暗殺和謀反,沒有别的辦法。
可現在,李沐随便尋個借口,就能罷免常何,然後随意處置。
房玄齡如何不心寒?
李世民斜了一眼房玄齡道:“如此還須勞煩玄齡再跑一趟,責令那混帳即刻離京。”
房玄齡心中喟歎,嘴上卻應道:“臣遵旨。”
……。
次日,常何晉升武水縣候,遷蘇州刺史,即日離京赴任的旨意頒布。
李沐便正式上疏,三日後離京南返。
李世民極力挽留之後,才勉強同意了李沐的請求。
神機衛開始整束裝備,向城東集結。
這夜裏,府衛前來禀報,楊氏有請。
李沐輕歎,從救出楊氏之後,李沐一直刻意回避楊氏。
其實李沐知道楊氏要對他什麽,可李沐也難啊。
李沐心中也有八分相信,常玉、梁仲業很有可能會對李英節下手,因爲當時李沐的身份是絕密,一旦洩露,就是個死。就算到後來,李沐身份真的洩露,也是非常兇險。
如果不是李世民誤以爲李沐是他與沈氏的兒子,恐怕李沐的嗣王之位根本無法得到。
甚至連命都可能保不住。
所以,李沐心裏其實已經相信常玉、梁仲業謀害了李英節。
可問題是,李沐該如何處置。
常玉爲自己而死,而梁仲業一樣對自己有恩。
況且,就算梁仲業殺害了李英節,可他的用意無非是爲了保全李沐。
從爲人主公的角度來,梁仲業不但無罪,反而有功。
如果以此去處置梁仲業,那豈不讓所有效忠李沐的人寒心?
另外,常玉死後,梁仲業奉李沐的命令離京,聯絡當初十一個息王親衛。
據各地狼牙衛報告,這十一人在這十五年間已經各自擁有了不的财力和人力。
而這些勢力如今都集中在梁仲業手中,如果處置梁仲業,恐怕李沐無法掌控這批人。
萬一引起反噬,此消彼漲,反倒便宜了李世民。
所以,李沐隻能選擇回避楊氏和已經回京的李沂。
可現在楊氏派人來傳,李沐便不能再回避了。
隻能前往西院。
“孩兒給娘請安。”
“見過殿下。”楊氏福身道。
李沐連忙攙扶住,“娘這是做什麽?哪有娘給兒子施禮的道理?”
“老身無非是養育令下,如今殿下已是貴爲吳王,我怎能枉顧禮儀呢?”
李沐心驚,楊氏一直稱自己爲沐兒,甚至在自己被冊封爲嗣王後,也是如此稱呼。
如今突然改變,想來已經知道李英節之死有異。
李沐隻能轉變話題,“不知娘召孩兒前來有何要事?”
楊氏道:“殿下且坐下,我有話講。”
李沐坐下後,楊氏道:“沂兒已經與我過先夫之死有異。”
李沐忙道:“娘,孩兒發誓确實不知情。”
楊氏擡手阻止李沐繼續分辨,“我知道殿下不可能做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情,這一點,我深信不疑,當時也是這麽對沂兒的。”
聽着楊氏生疏的口吻,李沐心中一酸,含淚道:“謝謝娘的信任。”
楊氏道:“可先夫死因有疑,身爲人子,沂兒不得不查。真查出是被人害的,那沂兒就不得不替父報仇。”
李沐隻能應道:“娘得是。”
“可問題是這其中牽扯到殿下,沂兒與你十幾年兄弟之情,我不忍心就此割裂,所以請殿下來,想對殿下幾句話。”
“娘就是,孩兒聽着。”
“如果查出是虛驚一場,自然是最好,如此你們兄弟都能釋懷。可如果查出确實遭人所害,我希望殿下不偏不倚,坐觀其變,切不可維護屬下而傷了兄弟之情。你可能做到?”
楊氏完緊盯着李沐。
李沐太爲難了,他明白楊氏這麽,肯定也是李沂的意思。
想了一會,李沐咬牙道:“孩兒聽娘的。請娘與孩兒話不要再如此生份。”
楊氏聽了李沐的回答,長籲了一口氣,她起身拉着李沐的手。
“沐兒啊,别怪娘。你設身處地爲沂兒想想,殺父之仇,焉能不報?按理,常玉死了,他女兒常綠雲該替父償還血債,隻是娘看在你的面子,不追究她了。可梁仲業活着,如果真是他所害,就必須血債血償。你這些避着,娘知道你爲難,可你反過來想,梁仲業如果真對你忠誠不二,在此時應該站出來,主動承擔罪責,哪有屬下反要主公承擔罪責的道理?”
李沐聞言心中一驚,楊氏得有些道理。
确實,謀殺李英李之事若是真的,常玉、梁仲業的出發點是爲了自己。
可如今事發,李沐做爲主公是需要承擔責任,爲屬下頂雷,可做爲屬下難道不應該主動承擔罪責,爲主公分憂嗎?
楊氏看着李沐的神情道:“娘沒有挑撥你們主仆關系的意思。隻是娘要提醒你,梁仲業此人不可靠,你要提防着點。”
李沐心中一動,常綠雲也不止一次對自己過,梁仲業不可靠。
看來,自己這次回去之後,确實需要做出一些布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