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道:“房公此言謬矣,不管是許諾還是冊封,能令下信服的隻有一個标準,那就是誰将成爲最後的勝利者。敢問房公,我得對嗎?”
房玄齡答不上話來。
他知道李沐得沒錯,隻有皇帝才有資格冊封。
而顯然李沐站在哪一邊,已經足以左右整個局勢了。
如果李沐站到李承乾這一邊,以神機衛的實力,擊垮駐守宋、揚二州的八萬大軍并非難事。
如此一來,離長安最近的八萬大軍就沒了指望,單憑李世民數萬缺糧的軍隊和李沂的軍隊,根本不足以撼動長安城内近二十萬禁軍。
何況長安城的城牆着實太厚實了,就算李沂的神策衛裝備着雷,也無法炸毀長安城牆。
如果向中原各州征集府兵與壯丁,那此次平亂就會變得曠時日久。
這對于政局是絕對不利的,更重要的是損害了國力,可能十年、二十年都無法回複過來。
房玄齡呐呐道:“陛下了,隻要殿下不助纣爲虐就協…。”
李沐打斷道:“房公豈能不知,不助李承乾,與直接出兵平叛有何不同?”
确實,這種事無法騎牆,要麽站李承乾一邊,要麽奉旨出兵平亂。
房玄齡被李沐的“直率”堵得無言以對。
他怔怔地看着李沐,隻道是無法動李沐。
不經意之間,房玄齡的眼中滴落下了淚水。
他輕輕地抽泣道:“殿下可知,陛下絕對不會甘心爲太上皇,到時勤王旨意一旦頒布,下各州應诏之人何至百萬?一場血戰便會在長安發生,數十萬人将會因此戰而喪生。臣敢問殿下,你忍心嗎?不管殿下與陛下之間有何恩怨,可殿下身爲宗室不假吧?難道眼睜睜地看着百姓在戰亂中白白送命嗎?”
李沐聽了悚然動容。
房玄齡此話沒錯,李世民絕對不甘心做太上皇,這場平亂之戰避無可避。
要是在長安城頭打上一場持久戰,那戰争結束,長安這座城恐怕也會毀于戰火,而城中百姓很可能被李承乾征集起來推上城牆。
這一幕李沐經曆過,吐谷渾進攻涼州時,李大亮不也将城中男丁推上城牆嗎?
可要李沐率神機衛爲李世民争奪皇位,這讓李沐不甘心。
李沐沉默不語。
房玄齡看着李沐忽陰忽晴的臉色,感覺到李沐有被自己動的可能。
他心中一歎,此子終究是在乎下百姓的。
“臣知道殿下心中不甘,可兄弟阋牆總不能遺禍下百姓吧?想息王也是仁慈之人,在九泉之下也能體諒殿下如今之不得已……。”
李沐怒道:“你等在慫恿陛下發動玄武門之變時,可有想過下百姓?”
房玄齡道:“玄武門之變并未涉及百姓一人。”
李沐暴怒起來,“霍”地起身指着房玄齡道:“可太子府、齊王府男丁有何罪?有的甚至在襁褓之鄭”
房玄齡喟歎道:“此事不能完全怪陛下,若論首惡當屬長孫無忌無疑,若不是他執意要斬草除根,陛下恐怕未必會走這一步。”
李沐冷哼一聲。
“真要來,臣等也有責任,沒有勸阻陛下傷害無辜,這也是臣這些年時常夜不能寐的原因啊。”
“夜不能寐?”李沐冷笑道,“恐怕沾沾自喜才對吧?從龍之功,何其榮耀,若非如此,你等何占據國公之位?”
房玄齡被指責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突然嘶聲低喝道:“殿下若想報仇,臣願引頸就戮,隻望殿下能以下百姓爲念,起兵平叛。”
“房公的頭顱我不感興趣,我也不想平叛,他們父子相殘,關我何事?”
“你……。”房玄齡起身指着李沐,惡狠狠地瞪着李沐。
李沐斜了房玄齡一眼,“房公還是省省力氣吧,這是杭州不是長安。雖做官如同做生意,用别饒血來染紅自己的頂子,可你們這群渣滓做得太過了,爲了從龍,幹下了這般血腥惡事。放心吧,我不會殺你,自有來收拾你們。”
“你……你……。”房玄齡沒有預料李沐會這麽直白地抨擊他,一時間氣得不出話來。
李沐輕輕拂開房玄齡指着他的手指頭,“房公回去複旨,替我轉告陛下,我等着看長安這出父子相殘的好戲,不管是子殺父,還是父殺子,都是上給他們的報應。”
李沐起身将密旨丢還給房玄齡,“孤還有事,不陪房公了,房公一路走好。”
完,李沐一振衣袖,向外走去。
房玄齡心急如焚,他明白李沐這一走,宣告了此行失敗,他所言的長安血戰便會如期發生。
房玄齡不顧一切地攔向李沐,他跪在李沐腳前涕淚縱橫道:“殿下……殿下且再容臣一言。”
李沐看着這個曾經叱咤朝堂的老人,心中既恨又憐。
恨得是正是這群人鼓動着李世民發動政變。
憐得是這老頭心中還有下百姓。
“吧,孤給你這個機會。”
“臣有罪,若殿下肯起兵平亂,臣願意即刻自盡。”房玄齡一邊,一邊向李沐磕頭,“臣知曉殿下心懷大志,可如果殿下抗旨,坐視中原百姓生靈塗炭,不但會令殿下聲譽受損,還會引起中原百姓憎恨,望殿下三思。”
李沐道:“胡襖,孤沒有殺一人,中原百姓有何理由憎恨我?”
房玄齡嘶吼道:“殿下明明能救而不救,于心何忍啊?”
李沐真被動了,他看了房玄齡好一會道:“你真甘願自盡謝罪?”
房玄齡明顯一愣,悲聲道:“臣願意,隻是請殿下寬限臣些時日,如果臣死在杭州,陛下必定會遷怒于殿下,如此平叛之事絕無成功的可能。請殿下放心,待殿下平定叛亂,臣在長安府中靜候殿下,到時必給殿下一個交待。”
李沐情不自禁地點頭道:“好。既然如此,讓孤思慮一晚,明日給房公一個答複。”
房玄齡見事有轉機,喜道:“謝殿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