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裏,沈綸看了一眼秦心道:“現在明白你我不是一路人了吧?你若想替你生母報仇,盡管來找某。”
完走出屋外,對着他的那批部衆道:“李沐是我的親外甥,你們若想追随他便留下,不願意的就各自散去吧。”
完朝李沐揮了揮手,就這麽離去了。
沈綸潇灑地走了,留下一堆人目瞪口呆。
他甚至連句客套話都沒有留下。
而李沐竟也沒有出言留他。
李沐心裏知道,沈綸十餘年精心刻畫的人生目标,一夜之間變成了笑話。
他要複仇的對象大部分都死了,而最後剩下的是當今的皇帝。
這也罷了,問題是他發現他複仇的對象竟是自己的兩個“妹夫”。
而其中二妹還與“仇人”生下了一個兒子李沐。
這讓沈綸心中的目标驟然崩塌。
其實他不傻,知道向一個皇帝複仇的希望渺茫。
可這畢竟是支撐他苟活至今的精神支柱。
而得知二妹沈羽已在十一年前過世。
更令沈綸無所适從。
李沐不想留,也不敢留。
如果剝奪沈綸心中唯一的幻想尋找三妹沈裳。
李沐怕沈綸會自盡。
其實這種心思,在沈綸行刺李世民失敗束手就擒時就已經表現出來。
讓他離開,繼續緻力于尋找沈裳,是唯一讓沈綸能活下去的方法。
看着面前二百餘沈綸的舊部。
李沐道:“諸位想留想走,悉聽尊便。想留的,孤會安排你們差事,想走的孤發給每人十貫路費,想去哪就去哪。”
二百餘人中的頭領們聚集在一起,商量片刻之後,一齊跪倒在李沐面前。
“我等願追随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沐遂令人暫時将他們安置在軍營中,待日後再做打算。
看着眼前滿臉涕淚的陳維,這個已至花甲的可憐老頭雙目失神。
李沐心中生出一絲憐憫。
陳維中年被強迫着做了沈綸的軍師。
一轉眼十幾年過去。
最後竟被沈綸棄之如敝履,如何不讓陳維黯然神傷?
心中的精神支柱瞬間崩塌,讓這老頭沒了活下去的勇氣。
此時的陳維甚至願意被沈綸殺了,也不願意被沈綸抛棄。
李沐心中暗歎,對陳維道:“陳維,若不嫌棄,就留下孤身邊吧。”
陳維機械地躬身道:“老漢遵命,謝殿下收留。”
李沐走到秦心面前,輕歎道:“你不必太過糾結,孤能猜到,其實舅舅得未必是實話。”
秦心淚眼婆娑地看着李沐。
“舅灸『性』格,如果真殺了你母親,是絕對不會救你的。”
秦心怔怔地問道:“可義……父爲何那麽?”
果然是當局者『迷』啊,李沐歎道:“如果舅舅不那麽,豈能令你死心?他已經不想再見故人,才如此決絕地離開。”
“那我母親……?”
“或許是舅舅見到你時,你母親已經死了。又或者……。”
陳維突然道:“她母親當時還有一口氣。”
李沐一愣。
秦心臉『色』大變,上前一把拽着陳維的衣袖問道:“軍師知道此事?”
陳維歎道:“老朽當時就在主公身邊,主公所基本屬實,唯有殺你母親之事,沒有實話。當時杜府一片混『亂』,你母親被主公發現時,背後已經不知被誰捅了一刀,命不久矣。主公确實心『性』兇殘,可老朽在他身邊十餘年,從未見過他動手殺過『婦』孺。”
秦心一串淚水淌下,口中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
聽了沈綸之言,讓她糾結于沈綸的殺母之仇和養育之恩。
如今聽陳維釋疑,她的糾結終于解脫了。
沈綸對她隻有救命、養育之恩。
秦心突然跪下道:“雖然之前秦心居心叵測、欺瞞殿下,可那是奉義父之命。如今義父離開,殿下又是義父的親外甥,秦心懇求殿下收留,從今以後,秦心唯殿下之命是從,若有二心,誅地滅。”
李沐點點頭道:“起來,你我也不是外人,以舅舅處論,你便是孤的義姐。既然你願意留下,那就還做之前的差事,幫着三位縣主打理織造坊吧。”
不想收秦心卻道:“之前秦心是爲了接近殿下,才與三位縣主打理織造坊。可秦心明白自己所擅長的并非象三位縣主那般的理财之道。秦心自學的是琴棋書畫、音律歌舞。故請殿下恩準,讓秦心在錢塘府開設一座樂坊。”
李沐蹩起眉來,“若按舅舅所,你是杜伏威之女,雖然并非嫡出,可也是名門之後。之前在長安是奉命行事,可如今再入賤業,恐怕不妥吧……。”
秦心道:“樂坊雖是賤業,但秦心卻能自食其力。況且殿下志向并非杭州一隅,若有秦心爲殿下在坊間收集消息,想必還能幫上殿下一些忙。況且,聞香在莳花館憑借殿下一詞而力奪花魁之事,秦心至今還記憶猶新。”
此時陳維道:“老朽以爲少主所言甚是,主公還留有一筆不的錢财在老朽手裏,開設一家樂坊綽綽有餘。如果能開設起這座樂坊,不但能安置了主公留下的部衆,還能爲殿下做些事。”
李沐聞言向秦心問道:“你真不會後悔?”
“秦心無悔。”
“那好吧,此事孤準了。”
“謝殿下。”
……。
次日,朝廷的封賞旨意到達杭州。
李沐的封賞在百濟時,李孝恭就已經傳達了。
功過相抵,以會稽郡王都督杭州、越州軍事。
李沐的舉薦也被朝廷批準,留任甯純爲越州刺史,遷任張士衡爲越州長史。
而參與百濟、倭國石見兩戰的神機衛将士皆有封賞。
除了被授以武散官之外,還有錢财賞賜,五貫至百貫不等。
憑心而論,李世民和朝廷對賞賜将士這件事上,從來都是大方的。
兩後,皇後駕崩的訃告到達杭州。
随之而來的,還有李世民的口谕。
谕令李沐不得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