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宗是個聰明人,這也是李世民派他來的原因。
在李道宗看來,隻要不是神機衛叛『亂』,那麽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
久久地望了一眼遠處李家莊的方向,李道宗笑道:“如此孤就要恭喜李将軍了,全殲逆賊,這可是一大功,如此就請将軍随本王向陛下複旨吧。”
李沂這才松了口氣,道:“末将遵命。”
二人撥轉馬頭正要離開時,李道宗突然道:“孤以爲将這些屍體砍下頭顱向朝廷報功,屍體嘛還是掩埋了合适。否則如果有心人驗起屍來,恐怕反而徒生是非。李将軍以爲呢?”
李沂畢竟年幼,聞言臉一紅,遂下令道:“取首級,掩埋屍體。”
李道宗輕輕一歎,暗道此子與李沐相比,到底是嫰零。
……。
李世民已經被長孫無忌服。
這個節骨點上,點破李沂私放劫獄賊人,不但讓之前攏絡李沂的心血白費,更會令李沂挺而走險。
所以,當李道宗、李沂進宮複旨時。
李世民不但沒有絲毫責備之意,反而對李沂和神機衛交口稱贊。
更以神機衛反應迅速,殺死劫獄賊人百餘人,對李沂和神機衛将士加以封賞。
李沂被授以正四品彭城開國縣伯爵位。
神機衛将士皆得以豐厚的錦盯錢财獎賞。
攏絡之意已經非常明顯。
李沂謝恩出宮之後,便有長孫無忌長随再次投貼邀宴。
而此次,李沂便無法拒絕了。
倒不是李沂對長孫無忌的敵意有了松動。
而是舍不下顔面。
雖不是李沂自己懇求長孫無忌舉薦自己。
可長孫無忌舉薦自己衛戍含光門已成事實,而自己因此立即晉升爲開國縣伯。
這無論如何都否認不了。
所以,如果李沂再拒絕,就會落下過河拆橋、忘恩負義之口實。
李沂答應了赴宴。
當晚上,長孫府中熱鬧非常。
李沂帶着尉遲環、程處弼等八人赴宴。
這與長孫無忌的邀宴有了出入。
李沂隻是以此來向長孫無忌表達出自己抗拒的意思。
長孫無忌不以爲意,下令另備了兩桌酒席。
酒席上,長孫無忌除了偶爾勸酒,并沒有談及任何有關李沐的事,甚至連朝政都沒有涉及。
隻有長孫沖等人不停地勸酒和恭維。
這讓李沂等人心中的戒備之意消減了不少。
氣氛越來越融洽。
酒過三巡之後,長孫無忌借口離席。
這就給了年輕人更大的高樂空間。
而長孫沖在神機衛這些官二代間的名聲不錯。
與李沂也得來,由此氣氛更熱烈了。
酒足飯飽,程處弼已經醉了。
李沂若不是還保留着心中殘存的戒備之意,恐怕也要醉了。
這時,有侍女來請,長孫無忌邀李沂書房議事。
所謂吃人嘴軟,李沂就無法出言拒絕了。
“見過司徒,不知道司徒傳召末将有何事?”
看着面前身體因酒意而顯得有些搖晃的李沂,長孫無忌心中泛起一絲得意。
長孫無忌笑容滿面地起身,攙扶着李沂的左臂,将李沂引至座位。
然後端起一杯綠茶道:“來來,李将軍先喝杯茶解解乏,這還是你們李家莊的茶葉。”
李沂沒有抗拒,接過茶來喝了一口,“謝司徒賜茶。”
長孫無忌笑道:“老夫請将軍前來,是有一事相告。”
“末将洗耳恭聽。”
“之前爲确定李沐身世,老夫曾派人前往涼州調查,想必此事李将軍應該知道。”
李沂點點頭。
“可其中有一事,老夫一直想不明白。”
李沂有些戒備起來,“司徒所指何事?”
長孫無忌微蹩着眉頭道:“當時吐谷渾來犯之人隻有三千人,涼州都督李大亮率唐軍精銳出城迎戰,當時令尊是隊率,按府兵編制,麾下有三夥,每夥領五什,也就是應該有兵一百五十人。”
李沂再次點頭。
“此戰李大亮以傷亡數十饒代價,擊潰吐谷渾人,可稱之完勝。可老夫不明白,這種壓倒『性』的勝利,令尊怎麽會陣亡呢?”
李沂冷聲道:“先父被流矢『射』中,不幸身亡,司徒難道對此有異議?”
長孫無忌連連搖手道:“不,不。李将軍誤會了。老夫不明白的是,手下禀報,令尊所中流矢,是從後背『射』入,貫胸而出。在老夫看來,兩軍對陣,造成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令尊轉身後逃,被敵軍弓弩『射』汁…。”
李沐聞聽大怒,“呯”地一拍桌子,立了起來。
就算長孫無忌是司徒,可辱及先父英名,李沂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了。
長孫無忌再次搖搖手道:“李将軍息怒,老夫并無質疑令尊的意思,隻是私下與将軍分析當時的情況。請将軍聽我把話完。”
李沂長籲一口氣,緩緩坐下。
“老夫也深知令尊是忠勇之人,在涼州折沖府将士口中,對令尊更是交口稱贊。那麽這種情況不成立,就隻有後一種情況了——有人下黑手。”
李沂是用箭好手,他當時也看過李英節屍體的傷口。
确實對中箭處有過懷疑,可當時年幼,且一直對都督李大亮心存崇拜之情,便沒有去多想。
此時被長孫無忌這麽一提,心中便有些起疑了。
“司徒的意思是,當時李都督或者折沖府中有人要暗害先父?”
長孫無忌見李沂已經入甕,微笑道:“據老夫所派之灑查,李都督一向看重令尊,對令尊關照有加,且在令尊陣亡之後,對你家素有關照。”
李沂點點頭,他也不相信李大亮會害自己父親,“那難道是都督府中另有兇手?”
長孫無忌搖搖頭道:“令尊素來仗義疏才,與同僚關系融洽,沒有查到與任何人有争執之事。”
李沂皺眉道:“既然沒有兇手,司徒今日提起此事,是何用意?”
長孫無忌突然一歎道:“其實此事與老夫并無利益關聯,隻是老夫不忍心将軍蒙在鼓裏,令尊抱恨九泉……罷了,老夫也不諱言,對将軍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