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兩支剛剛還在搏殺的隊伍,迅速合攏,向西城門而去。
行進的路上,李沂問道:“綠雲姐,大哥究竟在做什麽?”
常綠雲明白再瞞李沂已經沒有意義,“我等意在營救沈綸。”
“沈綸?”李沂自然對這個名字不會陌生。
敢在京城行刺皇帝的人,名頭瞬間就蓋過了所有人。
李沂雖然平日裏話不多,但并不代表他腦子笨。
從姓氏上就大約猜到了李沐的用意。
“綠雲姐,一會兒你率部先行出城,之後我再率神機衛以追擊的名義,護送你們一程。”
常綠雲點點頭道:“好。依主公的安排,城外三十裏,有死士埋伏。”
李沂一怔道:“大哥是何用意?”
“此次劫獄,我等如果全身而退,恐怕京城狼牙衛便會暴露。主公的意思,以三百死士換取狼牙衛的安全。”
“你是殺光這死士?”李沂非常意外。
“對。出城之後,參與此次行動的狼牙衛将會進入李家莊,然後從後山繞行回京。本來這批死士是爲令後,應該與禁軍拼殺一番的,如今遇到你,那不必死那麽多,按我等一行的人數動手吧。”
李沂點頭道:“我明白了。到時全殲這部分死士,可以向朝廷交待了。”
常綠雲歎道:“隻是放跑了沈綸,恐怕皇帝會怪罪于你。”
李沂笑笑道:“無妨。我本就沒有衛戍含光門的意思,這事還是長孫無忌舉薦的。以殲滅叛賊之功,再怎麽樣,皇帝也不能治罪于我。此時想必南衙禁軍還沒反應過來呢。”
常綠雲聞言也笑道:“按主公計劃,牢的數百囚徒正在城中四下逃竄,禁軍恐怕正忙着追捕吧。”
一柱香的功夫,再往前面就是金光門了。
常綠雲與李沂告别,率數十騎舉着點燃的火把,大模大樣地沖向金光門。
一邊接近一邊喊道:“牢有人越獄,我等奉命追捕,速速退開!”
此時色已暗,可騎兵舉着火把,守門士兵倒是能看清楚騎兵的禁軍軍服。
所以沒有阻攔,聞言退向兩側。
當常綠雲率部沖過城門,後面的李沂便率軍沖向城門。
李沂大喊道:“某乃神機右衛将軍李沂,方才出城的是叛賊。”
守門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沂率神機衛呼嘯着出城而去。
……。
長安城内此時已經亂成一團。
但很快,南衙禁軍緊急調動,緊閉城門,逃竄的囚犯一個個被追回,可唯獨少了沈綸。
城中的秩序漸漸穩定下來。
此事驚動了李世民,居然有人敢在自己的眼皮之底下劫獄。
而且劫獄的對象竟是沈綸,李世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李沐。
當李世民得知李沂率神機衛追出金光門時,便意識不妥。
他狠狠地瞪了長孫無忌一眼,立即下令由李道宗率三千北衙羽林軍出城追捕。
不過李世民的用詞有些講究——協助神機右衛捉拿在逃欽犯。
協助,顧名思意,以李沂的意思爲準。
捉拿在逃欽犯,意思就是隻要能将沈綸追回,甚至可以不追究劫獄之人。
而這意思普通官員不會明白,所以,派李道宗前往。
李世民此刻已經猜到極有可能是李沐派人劫獄,因爲整個長安,在乎沈綸死活的恐怕隻有李沐和自己了。
而李沂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阻止李沐的意圖。
所以,李世民很清楚,沈綸基本上是不可能追回了。
但李世民還是抱有一絲希望,那就是李沂或許不知道此事,因爲今剛剛調動神機右衛衛戍含光門,李沐身在杭州,很有可能沒有考慮到這個變化。
如果李沂不知情的話,那追擊可能是真。
但追上之後,顯然就會知道。
李世民讓李道宗前去的另一層意思就是,如果李道宗能及時趕到。
那麽李沂迫于形勢,不敢公然反叛。
沈綸就有可能被追回。
……。
此時,李沂确實已經到了常綠雲所的地點。
那裏有近百名死士已經靜靜地站在那了。
李沂知道,今日如果不是自己來,他們的人數就不是百人,而是三百人。
也不應該站在那,而是埋伏着,等待撞死一擊。
李沂擡手下令停止前進。
李沂是個率直血性之人,他崇尚鐵血,可他同樣尊重義士。
神機衛将士與李沂一同靜靜地注視對面那百個站立不動的人。
他們默默地将刀橫在脖頸處,決絕地一轉,如同一截截歪倒的木樁,轟然倒地。
李沂心中輕輕地歎息。
其實李沂明白李沐的用意,如果要保全狼牙衛,那麽所有參與行動的人員一個都不能留下,包括之前與神機衛發生火拼,産生的傷亡者,因爲朝廷會從傷者和屍體上找出這些饒身份。
而在路過朱雀門、安上門時,這行饒大概數字都在二門值守禁軍的眼裏。
就算二門禁軍記不清楚,金光門守軍也能出個大概來。
隻要将三門士兵的大概數字一比對,就能得出相對準确的人數。
而如果不将這些人數提高,那麽李世民就會懷疑,劫獄者從金光門逃跑的用意。
因爲如果沒有接應者,李家莊又在城西,就很難解釋爲何從西城門出逃。
所以,必須有這批不在京城的死士做替死鬼,才能真正将狼牙衛參與行動者摘出去。
此時,有士兵來報,江夏郡王李道宗率三千騎到了。
李沂扭轉馬頭,前去迎接。
“末将李沂參見郡王。”
“李将軍不必多禮,孤奉旨前來協助将軍追捕逆賊,不知情況如何了?”
“禀報郡王,逆賊在此被末将追上,共有百人,被神機衛全殲。”
李道宗暗暗心驚,其實他也已經猜到。
隻是這種事隻能心裏猜,不能訴諸于口。
李道宗是久經沙場之人,他舉着火把,在那片屍體前掃了一眼,便猜到這批人并非死于神機衛之手,而是自殺。
因爲他們的緻命傷都在同一處——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