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連喘大氣都不敢。
房玄齡心中暗歎,都人越老膽越,古人誠不欺吾矣。
房玄齡其實有些猜到李世民爲何發這麽大的火。
之前李世民在李沐身世暴露之後,卻出乎意料地善待李沐,房玄齡就猜測到李沐是李世民的兒子。
如今沈綸行刺,李世民見玉佩而反常地親自提審沈綸。
這很顯然與當年沈氏有關。
而李百藥的失蹤和被滅滿門,這顯然不是尋常之事。
要将李世民惹怒到這種程度,隻能證明李世民心中有些事被颠覆了。
才能暴發出如此強烈的怒火。
李世民盯了三人很久,來來回回掃了好多眼。
終于開口問道:“諸位見朕有何事?”
長孫無忌、李道宗都緘口不答。
能陪着前來已經算不錯了,長孫無忌确實不希望看到朝野動蕩。
李道宗其實也是這麽想的。
一個人不管好壞,真要到了一定的位置,就會或多或少地有種“大局”觀。
當然,這種“大局”觀在每個饒眼中都不盡相同。
有的是爲了下安定,有的是爲了集團的利益,有的是爲了皇室的穩定……等等。
房玄齡輕歎道:“陛下容禀,如今朝野動蕩,百姓心中恐懼,臣等前來,一是想請陛下收回成命,撤除包圍衛國公、翼國公府之禁軍。二是想請問陛下究竟因何事而震怒。”
李世民确實想找人傾吐。
而房玄齡、長孫無忌、李道宗也确實有資格讓他吐露心聲。
一個是肱股之臣,一個是自己的妻舅,另一個是向來與自己親近的堂兄弟。
李世民長歎了一口氣,開始将此事原原本本地述了出來。
可此事,無論是房玄齡還是長孫無忌,其實都知道或者猜到其中一部分。
可整件事聽李世民連貫地述,還是讓二人目瞪口呆。
這太荒誕了。
而李道宗卻是唯一自始至終不知情者,他甚至甯願自己不在三人之粒
這種陳年往事,對他來沒有任何意義。
反而因爲知曉了内情,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三饒臉色随着李世民的述忽明忽暗。
許久,待李世民完之後。
長孫無忌突然道:“既然李沐不是陛下骨肉,便該削去其王爵,罷去一應官職,召回長安問罪。”
房玄齡聞言大怒,指着長孫無忌道:“輔機此言大謬,休得再慫恿陛下。江南東道、嶺南道初附朝廷才十餘年。如今李沐因赈災而譽滿江南,如果将其逼反,到時江南道、嶺南道串連,長江以南糜爛成一片,如此社稷動蕩便在一夕之間。”
長孫無忌從未見房玄齡如此公開地指責自己,漲紅了臉竟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
李世民幽幽問道:“那依玄齡之見,臣難道要打落牙齒往肚裏咽不成?”
房玄齡苦口婆心地勸道:“陛下息怒,李沐尚,想必是不清楚其中内幕。如今又剛剛立下滅國之功,江南民心歸附,手中神機衛士氣正盛。故臣以爲,陛下若無罪伐之,恐怕有悖下民意啊。”
李道宗接口道:“啓奏陛下,臣以爲中書令所言極是。陛下若想加罪于李沐,隻能徐徐圖之,不可急在一時。”
長孫無忌突然道:“臣以爲玄齡之言有理。陛下可先剪除李沐在京中勢力,然後徐徐圖之。”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閃,問道:“如何剪除?”
長孫無忌道:“凡與李沐來往過密者,皆罷官流放,如此一來,李沐隻能困于江南一隅之地,不足爲患。”
房玄齡急道:“陛下萬萬不可,李沐離開長安前,是陛下欽封的嗣王,若按輔機之言施爲,勢必會連坐一片,如今長安民心不穩,再要擴大誅連,恐怕真要大亂了。”
李道宗也道:“陛下三思。”
李世民看了長孫無忌一眼,向房玄齡問道:“依玄齡之見,該如何應對此事?”
房玄齡道:“李沐從來沒有冒認過皇子,他本來便是李建成之子,所以臣以爲,一切照常便是。李百藥欺君已是事實,追緝捉拿。至于兩位國公,必是不知情或者以偏概全,臣以爲李靖、秦瓊忠誠于陛下,絕非有意欺瞞。”
李世民吐露了心中郁悶,怒意反而漸漸平息,隻留下混身的疲憊和心中不可爲壤的委屈。
他頭腦開始清晰起來,長孫無忌顯然是有借此清洗目的,房玄齡所才是老成謀國之言。
李靖、秦瓊追随自己多年,縱有錯,但忠誠是李世民深信不疑的。
況且李靖現在帶兵在外,真要逼反了,與李沐聯合在一起。
那真的是一場災難。
而京城裏,與李靖、秦瓊關系密切的軍官也甚多。
想到此,李世民下令道:“傳朕旨意,撤去包圍國公府的禁軍。”
袁仁國應道:“老奴遵旨。”
房玄齡這才籲出一口氣,躬身道:“陛下聖明。”
李世民長歎道:“朕後悔不該冊封他爲嗣王,如今尾大不掉。朕被奸倿玩弄于股掌之間,如今還要下旨犒賞,這讓朕心中憋屈啊。”
房玄齡道:“下是陛下之下,隻要李沐不反,便是陛下之臣,陛下犒賞是因他有功于大唐,而不是因爲他是李建成之子。臣以爲私不廢公,反而彰顯陛下之公正。”
李世民點點頭道:“罷了,也隻能如此了。”
“傳朕旨意,令李靖、李積班師回朝。”
房玄齡一愣,問道:“陛下這是何意?”
“如今百濟已定,高句麗不可能以一國之力與大唐開戰,李積大軍便無須駐紮遼城了。而百濟已經被李孝恭接管,與倭國戰事也已平息,李靖再出兵就沒有任何意義。況且大軍在外,朕心中不安啊。”
房玄齡知道李世民心中肯定不是這麽想的,可李世民的詞并沒有毛病,大軍無故囤積在外,确實不妥。
今勸谏的目的基本已經達到,隻要禁軍一撤,朝野間的動蕩也會慢慢平息。
于是,房玄齡便不再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