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象李沐改革杭州的征稅制度。
原本是想令官府和百姓都省事些,将每年賦稅中的絹、麻都折合成錢,這樣點算方便,家中沒有絹麻的百姓也不必去市場購置。
官府也可省去許多人力進行丈量征收。
這無疑是一項善政,可真正施行起來。
李沐才發現,一個時代的人有一個時代人活法。
這個時代幾乎沒有一家人不紡織的。
李沐的這個政令一下,絹、麻等織物價格立馬暴跌。
這就影響到每戶百姓了,他們手中的财富迅速縮水。
而銅錢變得稀缺起來。
家家戶戶開始囤積銅錢,直接影響到了市面流通。
好在李沐還是知錯能改的。
立即下令回複原有賦稅征收辦法,不過在後面還是留了道口子。
那就是以自願的方式進行以錢抵物的交稅方式。
這樣的例子很多。
當然李沐的反應速度很快,加上隻有杭州一州之地,扭轉局面并不困難。
加上杭州百姓在經曆大旱大澇之後,對李沐有一種盲目的崇拜。
基本上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和混『亂』。
不過私底下有好事者,給李沐取起了外号。
如“一日三變郎”、“朝令夕改王”……等等。
李沐聞聽後,也是一笑了之,并不追究。
在他看來,一個美名遠沒有那麽重要。
而杭州百姓取的外号中依然流『露』着對李沐的愛戴之意。
但無論怎麽說,百姓的生活發生着日新月異的改變。
被李沐下令修築的水泥路縱橫錢塘城内,連貫八縣,可謂是四通八達。
百姓們下地耕作、走街穿巷的時間節省了。
原本需要走一個時辰的,現在隻要半個時辰的功夫。
從錢塘湖畔新田傳出精耕細作的種田方式,漸漸深入人心。
百姓們自然而然地開始學習這種方式。
大批在寶石山、吳山種植茶桑的百姓,領到他們的月薪後,開始前往市集購買糧食和生活必需品,大量的錢貨開始流通。
慢慢地周邊州縣的商販們開始向錢塘府湧來。
有人『潮』的地方就會有錢『潮』,而錢『潮』更會引來人『潮』,如此循環不止,興旺不止。
解決了水利、道路的基礎設施,引導了農商工三者分流,填飽了肚子。
這三樁事已經讓杭州初顯出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些日子裏,魏征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他對李沐有種近乎于溺愛的心态,雖然對李沐很多政令有不同意見。
可魏征總是去建議而不是阻攔,最後他都是順從地簽字蓋印。
與其說魏征是個刺史,不如說是個幕僚更合适些。
當然,魏征确實也任着都督府長史的職務。
可今天魏征确實忍不住出言反對了,因爲魏征很清楚府庫中的存餘有多少。
如果任由李沐這麽施行下去,最多兩個月,府庫存糧和餘錢就會告罄。
“臣知道殿下是善舉,可如今還不是時候,待三五年後府庫盈實,再施行不遲。還請殿下三思。”魏征的态度很堅定。
可李沐的意志更堅決,“治理天下需要人才,我要與朝廷分庭抗禮,更需要大量效忠于我的人才,時不我待啊,魏公。”
“可殿下以一州之力推行免費啓蒙,這……這府庫如何承受得了啊,如今杭州有八萬戶,每戶按有子二人計,便有十五萬人以上,每人每年以一貫學費計,一年就需要十五萬貫。這相對于州府歲入,幾乎占了一半了,如何向朝廷交待。臣還是請殿下推遲三年再施行此策。”
“不。我隻争朝夕,錢糧不夠,可以征稅。”
魏征大驚道,“杭州天災剛過,如果加征賦稅,必遭緻民意洶洶。況且賦稅之權在朝廷手裏,朝廷聞知,彈劾是小事,如果追究殿下圖謀不規可是大事。”
“魏公放心,我沒有要向百姓征稅的意思。”
“那殿下是何意?”
“魏公沒發現杭州如今商貿發展很快嗎?”
魏征突然明白了李沐的用意,如今杭州平添了十六萬以上的人口,每日吃喝拉撒增加的需求,令周邊州縣的商販大批向杭州聚集。
由此産生的每日貨物進出量,以迅猛的勢頭上漲着。
“殿下的意思是要向商販收稅?”
“對,我已經向主薄了解過了,這些天以來,進入錢塘府的貨物進出量皆在萬貫以上,這還不算進出其餘七縣的。如果向商販抽一成稅,就足夠滿足八縣蒙學的需要了。”
魏征心中略一估算,确實是夠了,還可能有盈餘。
可魏征還是勸道:“殿下,商販有利可圖,才會向杭州雲集,如果殿下突然征稅,萬一商販不來了,那可就麻煩了。”
李沐笑道:“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隻要有利可圖,商人豈會因區區一成商稅而止步?我說過了,有人『潮』的地方便有錢『潮』,揚州之所以成爲雄州,就因爲它是貫連南北大運河的樞紐,人口密集,才成了商人雲集之地。杭州嘛,很快就會超過它的。”
魏征踯躅道:“可雖然向商人征稅,但導緻的物價飛漲,最後還是會落在百姓頭上。”
李沐道:“這話沒有錯,可商人多了,競争也會劇烈,誰的價低,百姓自然是買誰的。況且我已經想好了,政令頒布時,讓學子們去宣傳商稅的用途,必須讓每個百姓都明白,這賦稅最終用向何處。”
魏征沉默不語,李沐雖然政務不熟稔,可往往總能切中要害。
而魏征還發現,任何失誤到了李沐這裏,最後總會得到圓滿的結果。
與其說是李沐善于屬下錯誤,不如說是百姓更喜歡或者更接受李沐的做法。
魏征并不知道,李沐的所有做法并非是李沐拍拍腦袋,想出來的。
而是上千年的曆史慢慢沉澱而來的。
這其中每一項都是經過曆史檢驗的,甚至是以鮮血爲代價的。
李沐初涉地方政務,顯得稚嫩,但他所用的政令來自于後世。
雖然需要經過民間磨合,并不斷地改進,但無疑針對了此時的弊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