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趕緊攙扶道:“不至于此。孤還會另想辦法,催促朝廷放糧。若有轉機,孤一定不會對越州百姓袖手旁觀。”
甯純再次道謝。
“黃晟,去碼頭撥付三十萬斤糧食,交給甯刺史帶回越州。”
黃晟的臉都綠了,如今災情已經十分明顯,各縣鄉紳承諾的二百萬斤糧食才交付了八十萬斤。這三十萬斤可是救命糧啊。
可李沐的命令不得不遵,隻好跺跺腳,引甯純去了碼頭。
李沐回頭看了一眼如作深思狀的魏征。
“魏公以爲,孤這次處置得如何?”
魏征道:“以三十萬斤救命糧換得一個能臣,值得!”
李沐笑道:“不僅僅是甯純,還有二十多萬越州百姓。”
“殿下深謀遠慮,臣佩服。”
“難得魏公誇贊孤。”
魏征道:“但大旱已至,缺糧的情況會越來越嚴重,如今民夫不斷增加,已經超過二萬人,僅靠官府以工代赈,恐怕維持不了多久。”
“看來必須上疏朝廷救災了。奏折就由魏公起草了。”
“是。不過朝廷撥糧短時間内指望不上,我們還須自行想辦法。”
李沐點點頭道:“從神機衛撥給的三十萬斤軍糧已經告磬。各縣鄉紳的二百萬斤,去除支援越州的三十萬,也就一百七十萬斤了。按現在這個速度,最多隻能支撐一個月。”
魏征道:“這樣下去萬萬不行,臣以爲還得想别的辦法。”
“不知魏公有何妙計?”
魏征正容道:“如果不能開源,就隻能節流,請殿下下令,民夫每天的糧食降至一斤半,如此方可多支撐一個月。”
李沐皺了下眉,可知道魏征說得是實話。
“魏公所言甚是,不過每個民夫的口糧都須一家數口分食,冷不丁降了一半,恐怕會引起百姓不滿。”
魏征見李沐猶豫,慨然道:“殿下愛民之心,臣明白。可相比于日後餓死人,節衣縮食恐怕要來得仁慈得多。”
李沐道:“魏公之言有些誇大了吧?隻要撐過一個月,就算朝廷撥糧不至,李沂籌措的糧食也總該到杭州了。”
魏征冷笑道:“殿下想當然了,臣可以保證,不管是李沂的糧還是朝廷的糧,都不可能一個月到達杭州。”
李沐一怔,問道:“魏公此話何意?”
“殿下怕是忘記了,朝中還有長孫無忌。”
李沐心中一凜,可随即心神一松,道:“長孫無忌不會拿江南數州百姓『性』命來向我報複吧?要知道,這可是重罪。就算朝廷指望不上,李沂總不會背叛我吧。”
魏征道:“長孫無忌自然不會公然阻撓朝廷赈災,可如果因京城也缺糧或者運河突然堵塞等等理由,阻撓洛口倉糧食南下,這總做得到吧。”
李沐心裏開始發冷。
“臣自然相信李沂對殿下的忠心,可如果真是運河不通,恐怕李沂也無法應對吧?畢竟李沂神機右衛戍京畿,對千裏運河也是鞭長莫及。”
李沐聞言心裏一下子涼透了。
他明白魏征說得不是不可能,以長孫無忌的能耐,長長運河所經數十州中,隻要控制住那麽兩、三州,就足以阻擋赈災糧南下。而事後,當地官員最多是擔個監管不力的名頭,罰俸罷了,了不起降職是極限。
魏征見李沐如此神情,勸解道:“殿下寬心,這隻是臣猜測之言,或許殿下去信得早,李沂已經籌糧南下,長孫無忌一時來不及阻攔,也不無可能。”
李沐點點頭道:“這種可能确實存在,可數量就不會大了,要知道,短時間籌措近百萬斤糧食,這不可能不被長孫無忌察覺,甚至會驚動皇上。這一點,是我有失考慮,當時應該令李沂分成數次籌措糧食,分幾次運往江南。”
“殿下還得另想他法,臣估算着這次大旱短時間無法平息,江南東道恐怕都會受到波及,到時就算杭州百姓因官府以工代赈,勉強可以度日,可四處聞訊而來的難民,如何安置?”
李沐無奈點點頭道:“那就依魏公所言,将每日口糧降至一斤半吧。不過勞煩魏公派人向民夫們說明州府面臨的困難,争取他們的諒解。孤要你保證,對每個民夫都解說到。”
李沐太知道流言的危險程度了。
魏征應道:“這事正好讓那批學子去,臣這就去安排。”
魏征走後,李沐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一個能短時間籌集到糧食的辦法來。
江南各州都面臨着幹旱,想從周邊籌糧已經是不可能了。
唯一可以得到糧食之處就是長江以北,可長孫無忌肯定不會放過這個碾壓自己的好機會。
所以,朝廷的赈災糧短時間内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李沐攤開地圖,幾乎是一個州一個州地找。
但朝廷的賦稅制度已經限定了民間存糧是不足以赈災的。
所有的糧食每年都經揚州北上,囤積在洛陽和長安。
也就是說,任何一州發生天災,有能力赈災的隻有朝廷。
李沐這時心中很後悔,當時應該将莊子後山山腹中囤積的糧食運來杭州,哪怕是運一半來,也不至于如此窘迫。
可突然,李沐的眼睛看到了地圖上一個地方。
那兒,應該能得到糧食。
李沐算了算時間,如果抓緊,運輸應該在四、五十天的光景。
想到此,李沐大喝道:“孫福。”
“小的在。”
“孤有一項重任托付于你。若能完成此事,孤記你一大功。”
“請殿下吩咐。”
“你今日便乘船北上,走海路前往新羅,面見新羅王女金勝曼,請求向杭州運糧,多多益善。告訴她,此事她若辦成,孤記他一次人情。”
“小的這就去準備。”
“孫福,記住此事要快,關乎杭州二十多萬人的『性』命。另外告訴蘇定方,讓他派二十神機衛,護送你前往新羅。”
“喏。”
孫福離開後,李沐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這次旱情早點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