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甚至連回頭都看一眼李世民都沒有。
架在候君集脖子上的刀直接往上一提,然後奮力向下斬去。
候君集連聲慘呼都來不及發出,頭顱應聲而落,骨噜噜地滾向了一邊。
李世民見狀大怒,他沒想到李沐會如此決絕,隻是強忍着不說話。
長孫無忌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之『色』,他厲聲喝道:“李沐,你敢抗旨?”
這一聲斥責,令氣氛瞬間凝結起來。
無論是禁軍還是神機衛,士兵的手再次握緊了武器。
而此時,李沐緩緩轉身,抹了把濺在臉上候君集的血。
突然發現對面的李世民,李沐趕緊往前迎上,跪倒在地,哭訴道:“陛下來得正是時候,臣被逆賊候君集追殺,幸好仰仗皇上天威相助,才擊潰了候逆的兵馬,将其誅殺。”
李世民無語,李沐這種小把戲看得多了,可問題是李沐年紀小,這種無賴竟沒有令自己有不适感覺。
可眼前的景象确實令李世民心悸,如果将前一次候君集被俘歸結爲李沐施詐,那這一次,就是兩軍硬碰硬的交戰了。
右衛是南衙爲數不多的善戰之軍,以衆擊寡,結果卻折翼于神機衛兵鋒之下。
這讓李世民心中免不了生出忌憚之心。
長孫無忌怒斥道:“胡言『亂』語,皇上口谕令你放開候君集,你卻公然抗旨斬殺了他,在場諸公和将士都親耳所聞、親眼所見,你還敢抵賴?”
李沐茫然地回答道:“司空這話怕是冤枉我了,經此大戰,本王心力交瘁,加上此戰動用了天雷平叛,耳中到現在還嗡嗡作響,哪有聽到皇上口谕?司空若不信,問問在場神機衛将士,他們可有聽到皇上口谕?”
李沐猛地轉身厲聲問道:“告訴司空,你們可有聽到皇上口谕?”
“不曾聽聞。”數千神機衛異口同聲地喝道。
長孫無忌被震得臉『色』蒼白,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李世民的臉『色』已經結冰,如果不是念及李沐是他兒子,念及自己此次設計離京,确實有虧欠李沐之處,李世民真有大手一揮,剿滅神機衛的沖動。
不過沖動總歸是沖動,李世民不會下這種命令,無罪伐之,暴君所爲。
李沐知道他的解釋顯然是堵不住悠悠之口的。
可他的這番舉動有兩個用意,一是破罐子破摔,看吧,數千神機衛就在這裏,是生是死,用刀說話,要戰便戰。
這也是威脅,不但威脅長孫無忌,也同時威脅李世民。
是的,就是威脅李世民,你不是要标榜千古聖君嗎?你不是要宣揚天下承平嗎?今日死了一個候君集,你再讓我也死在這試試。
拼得一身剮,敢将皇帝拉下馬,這就是一股子氣,而現在李沐的胸口就沸騰着這股子氣。
二則也是給李世民一個台階,看吧,我沒有聽到,那就不是抗旨。雖說這台階也點兒滑,不小心會摔倒,可聊勝于無,有總比沒有好。
李世民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氣,他臉『色』緩和起來。
“罷了,既然沒有聽到,朕便不追究你抗旨之罪。候君集擅調右衛,陰謀叛『亂』,理當處死,死于你的刀下,也算是罪有應得。”
“傳朕旨意,候君集叛『亂』,抄家、誅三族,『婦』孺沒入教坊。嗣王李沐率神機衛平叛有功,一應賞賜由中書省會同禮部拟定。”
“吳國公尉遲恭、宿國公程知節、褒國公段志玄三人協助平叛有功,也一并議賞。”
我去,李沐聽得惡心,尉遲恭三人這麽跑了一趟,未發一矢,居然是協助平叛有功?
“司空長孫無忌向朕告發候君集謀反,朕才能及時趕回京城,如此大功,不可不賞,即日起位晉司徒。”
長孫無忌、尉遲恭等四人躬身道:“臣叩謝陛下隆恩。”
“李沐,朕令你即刻将神機衛帶回李家莊整肅,無朕旨,不得外出。”
李沐此時卻愣了,長孫無忌告發候君集?
他們不是狼狽爲『奸』嗎?
看李世民的樣子不象做假,這恐怕也做不了假。
再看尉遲恭等其餘三人的樣子,對李世民說長孫無忌告發候君集之事,并無驚訝的表情,說明這三人是知道長孫無忌告發的。
李沐心中突然靈光一閃,想通了。
我去,這老賊忒狠了吧?
長孫無忌設下此局,一邊慫恿候君集攻打王府,一邊向李世民告發候君集。
能殺死自己最好,自己一死,長孫無忌就會上奏皇上,李沐謀反,候君集率兵平叛。
如果自己死不了,他就會同尉遲恭等三衛對候君集平叛了。
仿佛是要故意刺激李沐一般,長孫無忌又躬身道:“皇上,臣還有候君集一罪禀告。”
“講。”
“候君集與張亮勾結,密謀謀反,其間私下以舊充新,隐匿下大批軍器藏于岐州折沖府,幸好嗣王李沐在調查魯甯被殺一案中查獲這批軍器……。”
李世民怒道:“此賊安敢如此?軍器如今在何處?張亮又在何處?”
“軍器已重歸武器監封存,隻是……候君集狡詐兇殘,見軍器之事敗『露』,竟派死士将張亮暗殺在邠州至長安的路上。”
李世民怒極反笑,“傳朕旨意,張亮參與叛『亂』,抄家、誅三族,『婦』孺沒入教坊。”
李沐聞聽長孫無忌的這番表演,心中五味雜陳。
這老賊太狠了。
自己前面的判斷其實隻對了一半。
長孫無忌謀劃此事,他的主要目标并非是自己,自己如果死了,最多在長孫無忌的謀劃中,隻是一個額外的收獲。
這個局的主要目的,還是将張亮、候君集除掉。
張亮自然不會真是候君集派人暗殺的,反而應該是長孫無忌派人暗殺的。
長孫無忌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候君集的結局——死。
不管候君集有沒有刺殺自己成功,長孫無忌的告發密奏都已經在送給皇帝的路上了。
可憐候君集恐怕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夜壺,用的時候拿出來,不用的時候一腳踢進床底下,不管擊殺李沐是否成功,他都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