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審訊得知,軍營倉庫中囤積了大量的铠甲和軍器。所以,特來請殿下親自前往點驗。”
李沐聽了倒有些失望,折沖府二千府兵,庫中囤積些軍械不算什麽大罪。
不過聊勝于無,去看看也無妨。
“前面帶路。”
“喏。”
可等李沐看見這批軍械時,就再也不認爲不是大罪了。
劉仁軌說的“大量”,還真他娘的是大量。
整整十二座連帳,裏面堆滿了铠甲和橫刀、弓弩。
更讓李沐驚悚的是,這些軍械竟出自李家莊,因爲每件軍器上都有李家莊明顯的編号。
這是李沐特意規定的措施,以有别于唐軍之前的軍器。
可李沐想不通啊,這批軍器怎麽會出現在這?
李家莊的軍器控制的很嚴,除了換裝禁軍之外,府兵是不可能裝備的,就算從非正規渠道流出,也不可能由如此大的量。
而事實上,因爲産量的限制,京城南北衙二十四萬禁軍,也才換裝了二分之一左右。
這還是因爲要與新羅交易軍械,李沐将莊中庫存軍械移交朝廷武器監,否則恐怕連北衙禁軍也沒有完成換裝。
可眼前這十二座連帳中,至少有上萬套軍械,足以裝備一衛禁軍。
這絕不是一個折沖府有能耐辦到的事。
怪不得鄅國公張亮會急急忙忙親自趕來。
“正則,可有審問出這批軍械的來處?”
“正在審問,臣估計,軍械的來處齊盛和其麾下士兵未必知情,可能知情的魯甯已經死了。”
李沐點點頭道:“還有一人肯定知情,隻是未必能審問得出來。”
劉仁軌,随即會意道:“殿下說得可是鄅國公?”
“正是。”
“臣去審,一定能審出來。”
李沐笑道:“正則此次立下大功,單就以這批軍械,足以抵去你誤殺魯甯的罪責。孤回京之後,會替正則向朝廷請賞。”
劉仁軌躬身道:“殿下大恩,臣沒齒難忘。不過臣有一請求,懇請殿下恩準。”
“但說無妨。”
“臣願入神機衛,爲殿下效力。”
李沐沉『吟』了道:“孤允了,辦好今日之事,孤補你一個神機衛校尉之職。”
劉仁軌聞言大喜,他已經在縣尉這個位置蹉跎了五年,根本得不到任何升遷的機會。
而校尉是從六品,更是他一個八品縣尉可望而不可及的官階。
劉仁軌單膝下跪道:“臣此生唯殿下馬首是瞻。”
李沐上前攙扶起劉仁軌道:“去吧,好好辦事。”
劉仁軌離去,李沐陷入了深思。
這批軍械的來曆太過離奇。
憑一個魯甯沒有那麽大的能量,就算加上長孫無忌、張亮也做不到。
這牽扯了幾乎半個朝廷官員。
從李家莊開始,經武器監點收入庫,經兵部核實,報皇帝禦批,再經中書省核實,然後分批撥付給各衛禁軍。
這其中有多少官員經手此事?
甚至很可能連房玄齡都牽扯在内。
這結果是李沐不敢想的,房玄齡真與長孫無忌聯手對付自己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說明李世民很可能知道此事,因爲房玄齡已經漸漸從政務一線退至幕後,他的态度基本上都是李世民的态度。
這很可能是個陰謀。
可李沐想不通這個陰謀的目的是什麽?
軍械流失在外,與自己無關,再怎麽牽連也牽連不上自己啊。
難道……是真有人意圖謀反?
可又不對,李世民怎麽會自己反自己?
如果李世民不知情,房玄齡就不會參與其中,可房玄齡沒有參與,這批軍械是如何通過中書省核實流出的?
想到此,李沐的後背開始滲出汗來。
“來人。”
“屬下在。”
“速傳令回莊,令蘇定方全莊戒備,令李沂率重騎營、李師率輕騎兵即刻來此與我會合。”
“喏。”
李沐不敢将這裏的一切上奏朝廷,在沒有判斷出李世民是否是此事幕後之人的情況下,上報朝廷等于是『自殺』。
調派李師率輕騎營前來,是李沐此時唯一能想到的自保手段。
如今唯一的突破口,是撬開張亮的嘴巴,他是貴爲國公,就算不是掌舵者,至少也是個知情人。
可讓李沐預料不到的是,劉仁軌臉『色』蒼白地跑來禀報。
“殿下,臣該死,張亮跑了。”
“什麽?”李沐驚悚道,“張亮不是由你看守嗎?”
劉仁軌道:“因人手不足,臣将捕役調去審問府兵,留下四人看守,可剛剛臣去提審張亮,卻發現兩名捕役死了,其中一人的衣服被剝去,張亮與其餘二人不知去向……臣該死,請殿下治罪。”
“傳令封閉營門,搜查軍營。”
“殿下,怕是遲了……臣已經去營門處問過了,營門值守士兵道,曾有三個捕役說是奉臣之令,回縣衙辦差……。”
“可有騎馬?走了多久?”
“有馬,走了大約大個時辰。”
半個時辰,這就是說追都不可能追上了。
“你……。”
“臣知罪。”劉仁軌跪在李沐面前。
李沐沉默起來,這事劉仁軌有錯,因爲是劉仁軌帶來的捕役中有張亮的内應,或許不是張亮的内應,而是背後黑手的内應。
可完全怪劉仁軌也沒道理,自己也大意了,本應該将張亮置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的。
“起來吧,這事怪不得你。如今張亮逃逸,按時間應該逃回岐州府,要想抓捕已經是不可能了。”
“是臣失職。”
“罷了。隻是這樣一來,孤擅自攻下折沖府的事,怕是瞞不了多少時間了,朝廷得知,肯定會傳令孤回京述職。你的時間不多了,在孤離開軍營之前,兩件事必須審問清楚,一是陳倉四海貨棧兇案的參與者,記住要活口,被劫掠錢财的下落。二是這批軍械何時由何人運到軍營,經手人是誰。”
“臣這就去,絕不敢再辜負殿下。”
“去吧。”
……。
正如李沐所預料的,張亮脫逃之後,一路往岐州府而去。
到了岐州府之後的第一件事,放飛了一隻信鴿。
張亮是個久經沙場的戰将,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這一套玩得挺溜。
他怕李沐派騎兵追擊,也怕李沐将折沖府之事上報朝廷,所以沒敢向京城而去。
而是先北上隴州,然後轉道長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