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李孝恭喟歎,“此生怕是沒有機會領兵了。”
李沐心中一動,道:“王叔老當益壯,必能有機會再上戰場,到時,侄兒一定奉上天雷,以助王叔再立新功。”
李孝恭看着遠處的濃煙和火光,眼神閃爍道:“此話當真?”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爲叔記着你的話。”李孝恭道,他看了一眼李沐的左手,低聲戲谑道,“你是不是該放手了。”
李沐搖搖頭,含笑低聲回答道:“王叔以爲是我在拉着她嗎?王叔以爲如今看到了天雷,她還肯放手嗎?”
二人的竊竊私語,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遠處的濃煙和火光吸引。
當濃煙漸漸散去,火光漸漸熄滅,之前的幾處房子早已被夷爲平地。
所有人禁不住嘴中低呼起來,“天哪……。”
金勝曼終于回過神來,她眼神閃動着餘悸,問道:“這便是殿下所說的天雷?”
“正是。”
“我懇求殿下,将天雷賣給我國,無論什麽價格,我國絕不還價。殿下應該知道,百濟國正在攻打我國城池,北面高句麗也對我新羅虎視眈眈,此次我随使團前來天朝,便有向大唐求援的意圖。如果大唐能将此物賣于我國,那便是救助新羅于危難之中。懇請殿下成全。”
新羅使者們也眼巴巴地看着李沐,這個時候,再無人責怪李沐之前的無狀了。
“不,不。王女殿下,這天雷是國之重器,若不是新羅與大唐邦交親密,王女殿下又是如此美麗動人,本王豈會輕易示之于人?這樣吧,王女如果感興趣,孤可以奉送十枚,權當做是孤送給王女的禮物,如何?”
金勝曼拉着李沐的手,越來越緊道:“不。我不要殿下奉送,我國需要更多的天雷,懇請殿下成全。若殿下不允準,我隻能去懇求大唐天子了。”
李沐輕輕掙紮着,爲難地看了李孝恭一眼。
李孝恭心中暗罵李沐狡詐,嘴上卻道:“王女殿下,嗣王殿下說得對,天雷乃我朝重器,連大唐禁軍都未能裝備,豈能賣于新羅。”
韓仲良這時也走上前來,幫腔道:“天雷威力巨大,足以改變一場戰争的勝負,而天雷制造繁瑣,産量更是稀少,怕是陛下也不會允準賣給新羅。”
金勝曼的臉色黯淡起來,她慢慢地松開李沐的手,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強求了。”
新羅使者們也臉上流露出失望之色。
李沐見火候差不多了,再下去魚兒被要脫鈎了,于是松口道:“王叔、韓相,我朝以仁義立國,見難而不救,豈能曰仁,還請二位與我一起面聖,懇請陛下破例賣一些天雷于新羅,如何?”
李孝恭、韓仲良配合地天衣無縫,他們勉勉強強地應道:“也罷。我等便拼着被皇上怪罪一回,與你一起面聖吧。”
金勝曼和新羅使者們展顔爲喜,一起向李沐三人施禮道:“感謝諸公仗義相助。”
送走新羅使團之後,韓仲良、馬周留了下來。
馬周笑着對李沐道:“殿下,新羅女子的滋味是不是與大唐女子不同?”
李沐笑罵道:“賓王何不親自試試?”
韓仲良此時也沒了一本正經的模樣,他笑道:“如此一來,新羅怕是避不開殿下狠狠一刀了。”
可李沐此時卻正容起來,“其實挨刀的不是新羅,而是百濟,或許高句麗人也逃不過這劫。”
韓仲良點頭道:“确實如此。”
“韓相見過獅子嗎?”李沐突然問道。
“獅子?雖未見過,但聽說過,史載東漢章和元年,安息國王阿薩息斯一世派商隊沿絲綢之路把獅子作爲禮物送給章帝傳入中原,之後便絡繹不絕了,但臣未親眼見過。”
“那韓相總見過虎吧?”
“虎倒是見過。不知殿下何意?”
“見過就好,虎吃食時的嘴該怎樣,韓相想必能想象出來吧?”
韓仲良愣了一回,恍然大悟道:“殿下放心,臣必能談出個好價錢來,總不至于讓殿下失望。”
李沐哈哈大笑道,“若沒有象韓相這樣的能臣,我還真不好意思向新羅人開口。”
……。
讓李沐想不到是,當天夜裏,金勝曼不請自來。
鑒于兩國的外交身份,李沐無法單獨與金勝曼相處。
于是,李沐請來母親與三位姐姐,一起在王府正安殿招呼金勝曼。
一番寒喧之後,金勝曼直接切入了正題。
“嗣王殿下,此處說話方便嗎?”金勝曼主動屏退了她自己帶來的随從之後問道。
李沐看了一眼母親,鄭觀音揮了揮手,李婉順三姐妹福身告退。
“王女殿下有話請講。”鄭觀音儀态穩重地說道。
金勝曼躬身向鄭觀音一禮,然後走到李沐面前,巧笑道:“殿下好計。”
李沐心中一震,臉上卻微笑道:“王女殿下此話何意?”
“天雷想必是殿下早就打算賣于新羅的吧?”
“哦?此話從何說起?”
“既然殿下否認,那就不提了。”金勝曼沒有繼續點破,而是轉身返回了座處。
這舉動讓李沐對金勝曼高看了一點。
談判嘛,不着痕迹地一點,示意對方,自己已經清楚你的計策,這就夠了。
如果真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那就落了下乘。
誰都是有面子的,特别是大、小國之間的外交談判。
真撕破了臉,李沐以大唐嗣王的身份足夠壓倒一個區區新羅的王女了。
特别是新羅還有求于大唐的時候。
而現在,金勝曼以優雅的姿态,點到爲止,這就顯露出她高超的技巧和風度來。
李沐笑道:“倒是本王小看了王女殿下。”
“外臣女不敢。殿下爲國謀取最大的利益,情理之中,無可厚非。況且,就算如此,我新羅也絕不反悔,殿下放心,外臣女已經與韓相談妥,一個天雷二百貫,新羅一次購買五千枚。”
李沐接受了金勝曼的恭維。
其實二人心中,已經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