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反駁道:“代國公此話更謬。如果今日冊封李沐爲嗣王,那讓我等舊秦王府同僚,情何以堪?我等以身家性命拱奉陛下登基,今日卻要冊封當日逆臣之子,一夕之間,便淩駕于我等之上,還要我等在其面前稱臣,敢問代國公,我等情何以堪?”
長孫無忌的話引起了原秦王府官員的應和。
而出身原太子府的官員卻紛紛出言反駁。
一時間,殿中一片混亂。
李世民的眉頭緊蹩,他雖然料到冊封李沐會有阻礙,可沒有預料到反對聲會如此強烈。
而這時,秦瓊咳嗽着走了出來,先向李世民躬身一禮,然後轉過身來,面對殿中群臣。
“諸位同僚,某說兩句。”
殿中慢慢地安靜下來。
秦瓊這些年來,因病已經很少上殿議事。
可這不代表着他的影響力也随之消失。
反而正因爲他很少表态,反而讓人更聆聽他的意思。
“某今日不想議論當年之事,也不想評論息王是非功過。某今日隻想說說李沐。”
秦瓊說得太急,引起了連連地急咳。
“李沐以擊殺吐谷渾敵酋之功進京,之後擒獲黨項敵酋,再立新功。以此兩件赫赫軍功,按律封郡公,甚至國公也是足夠了。而其爲朝廷修築直道等功就不必細說了。”
秦瓊咳得更厲害了。
“如今冊封李沐爲嗣王,本應是水到渠成之事,諸位同僚非要将其定義爲息王之子而阻攔,可某要說的是,李沐不僅僅是息王之子,更是當今皇上之義子,同時也是皇上之親侄。”
此話一出,讓所有官員面面相觑。
這話似是而非,可卻讓人無從分辯。
因爲秦瓊說得是實話,李建志與李世民本就是同父同母所出的親兄弟,李沐既然是李建成之子,那是李世民親侄就勿容置疑了。
本來嘛,李沐受封,名正言順,可問題是,李建成李世民因奪嫡而兵戈相向,成爲了敵人,這麽一來,親人之間的情意就喪失殆盡了,留下的隻有滿目猙獰了。
如今秦瓊一語點破其中的糾葛來,讓所有官員都鴉雀無聲。
這是皇家家事,甚至連幾個親曆者都諱言莫深,其餘官員又怎敢妄言?
秦瓊止住了咳聲道:“李沐雖是息王之子,可自身并無過錯,如果因長輩而誅連,此實爲不妥。某以爲此本乃宗室之事,自當有宗室處置,我等爲人臣者,切勿過多僭越。某言盡于此,還望諸公斟酌。”
說完,秦瓊向李世民一禮,退了回去。
殿中異常的安靜。
每個人的心裏有杆稱,李靖、秦瓊的到來,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而皇帝一開口就讓群臣商議封号,更說明了問題。
李靖、秦瓊先後發言,而皇帝并未有制止的行爲,問題就已經很清晰了。
在這個時候,隻要沒有切身利益的官員,都一緻選擇了贊同或者沉默,沒有人傻傻地去跟着長孫無忌等人反對了。
正象秦瓊所說,李沐雖然是息王之子,可也是李世民親侄,自身對朝廷更是有功無過。
如果按長孫無忌的說法,李沐因息王獲罪。
息王被定爲謀逆大罪,按律,至少當誅三族。
可皇帝李世民是李建成親弟弟,就在這一族之内。
這麽一來,事情就更荒謬了。
長孫無忌等人卻不肯罷休,因爲這關乎他們的切身利益。
“陛下萬萬不可。”長孫無忌道,“臣堅決反對冊封李沐。”
尉遲恭、程咬金也随聲應和。
後面一部分原秦王府舊臣也同聲附議。
李世民爲難起來,他雖然一意想冊封李沐,想以此來彌補這十一年來對李沐的虧欠。
可長孫無忌等人的反對,他不能不顧及,因此而傷了這批老臣的心,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爲難間,李世民的眼神投向了房玄齡。
房玄齡心中确實不願意再摻和此事。
玄武門内的悲劇,已經讓他悔恨了十一年了,如今他隻想安穩養老,爲朝廷特色人才。
可李世民求助的眼神,讓房玄齡心中一歎。
“臣有話奏。”房玄齡出列道。
房玄齡的出列,令長孫無忌一派氣勢一盛。
因爲房玄齡是沒有争議的天策黨。
隻有長孫無忌心中忐忑,他是知道内情的,房玄齡、杜如晦雖然忠于李世民,也與自己觀點一緻地勸谏李世民奪嫡,可他們二人與自己不同,房玄齡、杜如晦二人在謀劃時,是堅持不殺李建成和李元吉的。
而且,這二人在事變前,奉令入秦王府并非自願,而是李世民派尉遲恭用刀逼迫來的。
加上房玄齡在之前對李沐态度愛昧。
所以,長孫無忌心中有些忐忑。
“房愛卿但講無妨。”李世民點頭道。
“臣竊以爲,隻要李沐身份屬實,則李沐當封,但齊國公所言也須顧慮。故臣谏言,朝廷冊封李沐爲嗣王,封号及封地暫行擱置,待過上幾年之後,再以其品性、功勞授封。如此,既不失朝廷尊嚴,也維護了當年天策府舊臣心中憂慮。同時,更向天下彰顯了陛下仁慈之心。”
李世民聞言大聲贊道:“房卿所言,正合朕意。”
于是,一衆大臣都出列道:“中書令所言極是,臣等附議。”
李靖、秦瓊互視一眼,一齊出列奏道:“臣等附議。”
長孫無忌見李世民公開表态,知道大勢已去,轉身看了一眼尉遲恭、程咬金二人,三人心不甘情不願地一齊躬身道:“臣等遵旨。”
李世民笑臉驟開道:“如此甚好。來人,宣李沐……魏征上殿。”
說完,李世民轉向房玄齡道:“房卿替朕拟旨,向天下诏告,朕冊封息王之子李沐爲嗣王。”
“臣遵旨。”
“宗正卿可在?”
“臣在。”李孝恭應道。
“金冊、玉牒等一應事宜,皆按律操辦。”
“臣遵旨。”
……。